如同扭曲的蚯蚓在手臂上贲起!五指如钩,不是抓向虚空,而是狠狠抠向自己胸前!目标正是那被粗布和牛皮绳死死覆盖包裹着的、冰冷沉重的名册! 嗤啦——!!! 一声令人心悸的皮肉撕裂声伴随着布帛的崩裂! 裹在胸前的粗布和勒紧的牛皮绳,竟被他这汇聚了所有残存意志的蛮力,硬生生撕裂、抠穿!指甲瞬间翻卷,指腹皮肉被粗糙的纤维和名册的羊皮棱角割得血肉模糊!但铁柱毫不在意!鲜血淋漓的手指狠狠探入破碎的布片下,死死抠住了那本暗红色名册烫手的羊皮封面! 名册!七百亡魂的意志凭证!此刻冰冷沉重地躺在他染血的手掌之下!那个深埋在封面内衬、残缺狰狞的“郑”字烙印,隔着被脓血污秽反复浸染的羊皮,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触感! 骗局!恶魔的印记! 铁柱喉咙里滚动着破碎的咆哮,鲜血从撕裂的牙龈和嘴角涌出!他要用最后的力量,将这亵渎的源头!将这深埋的耻辱!从自己胸膛上抠下来!撕碎! “混账!”年轻士兵脸色骤变,怒吼出声!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如同铁钳般死死锁住铁柱那只抠向名册的疯狂手臂!两人在茅草堆上角力,撕裂的伤口在剧烈的挣扎下再次迸裂!粘稠的暗红血液混合着墨绿的脓液,如同开闸的污流,猛地从破碎的包扎下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年轻士兵灰蓝色的衣袖,浸透了身下的茅草!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腥气瞬间盖过了洞内的草药味! “按住他!!”年轻士兵额角青筋暴跳,朝着火堆旁怒吼! 立刻,两个沉默如石的战士扑了上来!一人死死按住铁柱疯狂扭动的肩膀,另一人用膝盖顶住他乱蹬的伤腿!巨大的力量如同磐石,将这具濒死躯壳爆发的最后疯狂死死镇压! “呃啊——!!!” 铁柱的嘶吼被巨大的力量堵在喉咙里,化为绝望的呜咽。?我·地?书?城^ ·免′废~悦/毒/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死死盯着胸前那片被撕裂的布片下露出的、污血浸透的暗红色名册封面!手指距离封面只有毫厘,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就在这时! 洞穴深处,那急促撕心的咳嗽声,骤然停了。 一片死寂。 沉重的脚步声,踏着潮湿的岩石地面,由远及近,缓慢而坚定地响起。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踩在所有人紧绷的心弦上。 火光摇曳的光影边缘,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高大,瘦削,背脊却挺得笔首,如同风雪中不折的旗杆。一件同样洗得发白、打着整齐补丁的灰蓝色军装外套,随意地披在肩上,里面是同样褪色的粗布衬衣,领口敞着,露出嶙峋的锁骨和一道斜贯脖颈的、蜈蚣般狰狞的暗红旧疤。他的脸庞轮廓分明,颧骨高耸,皮肤是久经风霜的黝黑粗糙,深刻的法令纹如同刀刻,从鼻翼两侧延伸至紧抿的嘴角。一头粗硬的短发如同钢针,根根倔强地支棱着。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陷在浓密的眉骨之下,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却如同淬火的寒星,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沉静到近乎冷酷的锐利光芒。疲惫如同厚重的尘垢覆盖着他的眼睑,但那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时,却像冰冷的探针,瞬间剥离了所有的伪装。 贺东川。 他就站在那片昏暗与摇曳火光交织的边缘,目光穿透挣扎的铁柱、死死按压的战士、溅满污血的茅草,最终,落在了铁柱胸前被撕裂的布片缝隙里,那本沾满污血和脓液的沉重名册之上。 没有开口。 没有询问。 唯有沉默如山。 那沉默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力量,瞬间冻结了洞内所有混乱的声响和动作。 铁柱在那沉静冷酷的目光注视下,挣扎的力道如同被抽空般陡然消失。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剧痛,在那双眼睛的审视下,仿佛都成了摊开在炼狱熔炉上的祭品,无所遁形。 贺东川的目光,缓缓移向洞口。 牧羊人高大的身影依旧伫立在昏暗的洞口阴影里,如同一尊风化千年的石像。湿透的粗布短褂紧贴着沉默的脊背。他浑浊的眼珠越过洞内的一切,似乎穿透了岩壁,投向南方更深邃、更迷蒙的群山雨幕。脚下那只獒犬,不知何时己悄然起身,巨大的头颅低垂,紧紧挨着主人赤裸的脚踝,猩红的兽瞳里,竟也映着同样的、无边无际的沉寂。 贺东川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回铁柱胸前那本污秽的名册。他布满粗茧、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声地捻紧了披在肩上的军装衣角。粗糙的布料在他指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照亮了那道斜贯脖颈的旧疤,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寒潭之下,一丝骤然迸起、又迅速被冰冷淹没的锐利火星。 他抬起手,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指向洞窟深处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区域,声音嘶哑低沉,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寒风里摩擦,却清晰地碾过每一寸紧绷的空气: “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