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拖着他,从另一条更隐秘、也更致命的裂隙,开始了这场亡命的南行。 每一步攀爬,都是与死亡的角力。背上的重量如同山岳,断腿的剧痛撕扯着神经。雨水模糊了视线,狂风吹得他摇摇欲坠。下方是吞噬一切的漆黑深渊。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能爬多久。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夹击下剧烈飘摇,唯有怀里那枚冰冷的弹壳和毒袋紧贴着胸膛,如同两座冰山,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命令感。 疤脸的遗诏…队长的命令…南边…战场… “呃啊!”脚下湿滑的藤蔓猛地一颤!一块松动的岩石被他蹬落,翻滚着坠入深渊!小石头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下滑坠!背上的重量如同磨盘狠狠下拽!断腿狠狠撞在岩壁上! 剧痛让他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喉咙里涌上腥甜!他死死抠住藤蔓,布满血痕的手掌皮肉被再次撕裂,鲜血混着雨水淋漓淌下!身体在空中疯狂摆动! 不能松手!松手就全完了! “小石头!抓住!”
上方传来一声嘶哑的呼喊!一个攀在前方的战士猛地探出身体,布满粗茧的手死死抓住了小石头另一只胡乱挥舞的手臂! 巨大的拉扯力传来!小石头借着这股力量,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脚蹬岩壁,猛地向上窜起!身体重重摔在峭壁上一块狭窄的岩石平台上! “咳咳咳……”他剧烈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带着血沫的雨水。背上的重量压得他几乎窒息。断腿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潮水,几乎将他淹没。 “队长……”他艰难地侧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旁边。贺东川冰冷的身躯静静伏在那里,灰蓝色的旧军装被泥水和血污浸透,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沾满污泥,雨水冲刷下,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和脖颈上那道狰狞的蜈蚣旧疤。他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小石头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只手,沾满凝固血块和墨绿污迹的手,依旧保持着紧握的姿态!仿佛至死都攥着那枚冰冷的遗诏! 小石头的心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他颤抖着伸出手,布满冻疮裂口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敬畏,轻轻掰开了队长冰冷僵硬的手指。 掌心里,空空如也。 只有深深的指印和残留的污迹。 遗诏……在自己怀里。 小石头猛地低下头,布满血污泥污的手颤抖着探入自己同样湿透冰冷的怀里,死死攥住了那个粗布毒袋!冰冷的金属碎片和弹壳的棱角,隔着粗粝的布料,狠狠刺入掌心! 命令!从未如此冰冷!如此沉重!
“走……快走……鬼子……”平台上另一个负责瞭望的战士嘶声低吼,声音带着极度的疲惫和恐惧,“……追来了!下面……有火光!” 小石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抬起!穿透狂暴的雨幕,死死钉向下方的深渊! 在下方更深、更远的山坳雨幕之中! 几点微弱却极其刺眼的黄色光晕,如同地狱恶鬼睁开的眼睛,穿透了重重雨帘,在漆黑的谷底若隐若现!并且……正在缓缓移动!朝着他们攀爬的方向! 不是一点!是几十点!连成一片!如同一条在泥泞中蠕动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黄色火蛇! 重兵!鬼子的重兵!带着探照灯!咬上来了! 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的寒气,瞬间攫住了小石头的心脏!他们这几个人,伤的伤,残的残,还背着队长的遗体,在这绝壁之上,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下断崖!进野人沟!有人等!”队长嘶哑决绝的命令声,如同惊雷般在脑中炸响! 野人沟!最后的希望! 小石头布满血丝的眼眸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服从!必须服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布满血污泥污的手猛地抓住旁边湿滑的岩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拖着剧痛欲裂的身体和背上沉重的负担,挣扎着站了起来! “下断崖!进野人沟!”他嘶声咆哮,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指向峭壁下方那片被暴雨和黑暗彻底封锁的、更加幽邃险恶的裂谷! 幸存的战士们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离弦之箭,架起伤员,扑向峭壁边缘最后几根湿透的藤绳,不顾一切地向下滑去! 小石头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如同黄色火蛇般蠕动的死亡追兵,又看了一眼背上队长冰冷的身躯。他咬碎钢牙,布满血痕的手死死抓住一根最粗的藤绳,身体猛地向下一沉! 冰冷的狂风裹挟着雨鞭抽打在脸上!身体在湿滑的藤绳上急速下滑!背上的重量如同磨盘下拽!断腿在虚空中无力地晃荡!每一次撞击岩壁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上方是紧追不舍的索命恶鬼! 野人沟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咽喉,在下方张开。 冰冷的弹壳和毒袋,紧贴着胸膛,如同两块燃烧的寒冰。 南行的血路,在更深的炼狱中延伸。每一步,都踏在亡魂无声的注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