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啊,我看起来像是有事吗?”有事的应该是他吧,脸色不太好耶。
“你在梅字号房这么久做什么?”他吸了口气再问。他知道有些事,他不宜也不该过问,可他就是忍不住,否则压在他胸口间的一口气是怎么也舒坦不得。
“就跟李二爷聊些……”潋滟想了下,拉着他走。“回去再跟你说。”
进了腰门后,潋滟才低声道:“李二爷打算替我赎身。”
应多闻猛地停下脚步,从未设想过这种结果,可心底又清楚,这是迟早的事,而且教人赎身,总好过在天香楼里卖身,可是,他却像是迎头挨了记闷棍,痛着又不能喊。
“瞧,这就是老天给我的契机。”她径自说着,压根没发觉后头的人没跟上。“只要能离开天香楼,往后都不是问题,而且重要的是,李二爷是个君子,他从未对我毛手毛脚,对我十分尊重。”
当然,当他要她换衣衫时,她是真的吓了一跳,但待她看清楚那套衣衫是男装后,她只觉得李二爷怪怪的,正犹豫要不要更衣时,他已经自动自发地离房,待她换好之后,他也只是坐在一头看着她傻笑,那眼神像是在评鉴一件珍品,他甚至连她的手都没碰上一下。
而且,他表示十分期待下回她可以“全副武装”换上男装,甚至连发饰也全都换掉。
所以她想李二爷只是一个有怪癖的君子而已,而这种男人最好相处了。
应多闻像是回过神,粗声道:“这世上哪来的君子?或会走进青楼有几个是君子?是你涉世未深罢了。”
那暴吼声教潋滟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发现他早就落上几步,正冷沉着脸朝自己走来。
“才不是呢,你根本就不识得李二爷,怎好这样说他?他至今都还未娶妻,上青楼也不过是为了接洽买卖罢了,能被他赎身,难道你不替我开心吗?”难道他认为她待在天香楼会比较好吗?
应多闻抽紧了下颚,道:“我不识得他,可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守着一个女人到老,你也犯不着将他想得太清高。”
潋滟眨了眨眼,迟疑地问:“你也一样吗?”
“嗄?”
“你也无法守着一个女人到老吗?”
应多闻咬了咬牙,道:“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他身在勋贵之家,来往尽是权贵,就他所知,府中有妻有妾乃是常态,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喔。”她轻轻应了声,风淡云轻的很,可心里却别扭了起来。
她原以为他不一样的。她当然清楚男人心底想什么,但她一直认为他懂得避嫌,极具君子风范,可没想到男人全都是一个样,没有一个男人能与一个女人相守到老。
看来,是她太苛求了。
“所以,你别以为他给你赎了身,就只会待你一个人好,况且依你的身分只能是个妾,待他娶妻之后,他又能护你多少?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花娘真心的!”他愈说愈混沌,不懂自己为何跟她说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仿佛……他多不愿她让人赎身似的!
面对潋滟的目光,他莫名感到心虚和慌乱,近乎狼狈地转开了脸,却听到她道“照你这种说法,我是永远也摆脱不了贱名了吗”,那嗓音不是质问,而是噙着淡淡的悲伤。
是不是在他眼里,她也污浊了?
“不是,我——”
“小姐,原来你已经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后头传来香儿的声音,潋滟回头应了声。“抱歉,忘了跟你说一声,咱们走吧,我一身汗,想沐浴呢。”
“我马上替小姐备热水。”
“嗯。”
瞧主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回小院,应多闻急着想跟她解释,却偏碍着香儿在,等到她独自一人时,已是她进了套间沐浴时。
他走进套间,听见微微水声,没来由的,想起昨晚他将她拥入怀时,她那酥软馨香的身子,他喉头紧缩了下,不准自己产生绮思,然而当那阵阵水声传来时,他只能选择转身离去。
潋滟哪里知道门外的人抱持什么心思,她只知道自己闷透了。她会忘了找香儿一道回小院,还不是因为见到他太开心,迫不及待地想将第一手消息告诉他,让他分享她的喜悦,岂料他却是狠狠地浇了她一桶冷水。
本想告诉他,李叔昂替她赎身,替她假造身分恢复良籍,并非看上她的美色,而是看中她的脑袋,等李叔昂要带她走时,她要把他和香儿一道带走,可他却把话题扯远,恼得她也懒得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