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装蒜!当年你废我武功,烧我寨子,今日我要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破空而来的竹篾打断了。凌羽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削尖的竹篾,正钉在他面前的案几上,竹尖颤巍巍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杀你,”凌羽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喽啰们的叫嚣,“是想让你看看山下。”
他指向山脚,那里隐约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让人睁不开眼。“你烧过的村子,现在盖起了学堂;你抢过的渡口,如今有卖糖人的老汉;你杀过人的土地上,正长着麦子。”凌羽慢慢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在毒蝎的影子里,“这些,比你的仇恨值钱。”
毒蝎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忽然看见凌羽左腕的疤痕,那道疤和他胸口的剑伤是同一天留下的。那天凌羽本可以杀了他,却只是挑断了他的手筋,说:“活着,比死更难,你得看着这天下变好。”
喽啰们的刀慢慢垂下了。有几个年纪轻的,开始往山下望,他们中有人的家就在附近的镇子上,听说去年新娶的媳妇生了娃。
“这是柳依做的蒸糕,”白若雪忽然走上前,把篮子递过去,“先生说,甜的东西能解恨。”
毒蝎看着篮子里的蒸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娘也总在灶上蒸这样的糕,那时他还不是毒蝎,只是个跟着娘学种地的孩子。他的喉结滚了滚,伸手去拿蒸糕时,手却抖得厉害。
凌羽转身往外走,赵虎和老兵们跟在后面。经过寨门时,他抬头望了眼天上的风筝,龙纹在阳光下舒展,像条真正的龙,正护着这片刚融了雪的土地。
下山的路上,赵虎忍不住问:“将军,那坛酒……”
“回去和兄弟们分了,”凌羽的脚步轻快,棉袍扫过路边的枯草,惊起几只麻雀,“再让柳依做两笼蒸糕,就着酒喝。”
山脚下,孩子们的笑声越来越近。苏瑶和柳依站在雪地里,手里牵着风筝线,看见他们回来,苏瑶往凌羽手里塞了个暖炉,柳依则接过赵虎的短枪,熟练地擦掉枪尖的雪。
白若雪跑过去,指着天上的风筝喊:“先生你看!龙在云里游呢!”
凌羽抬头,看见风筝穿过薄薄的云层,阳光落在他脸上,暖得像要化开来。他忽然想起昨夜埋在梅树下的酒,想起兵器架上的玄铁剑,想起老兵们腰间那些带着故事的兵器。
原来所谓传奇,从不是凝固在某场战役里的丰碑。它是梅树下的酒,是竹篮里的糕,是孩子们手里的风筝线,是融进骨血里的温柔与坚硬。就像这融雪,无声无息,却早已让土地记住了所有的温度。
赵虎望着凌羽的背影,忽然把短枪往背后藏了藏。他想,等开春了,得找个好木匠,给这枪杆包层新木皮,就像给那些过往的故事,裹上层带着烟火气的糖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