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像块湿棉花堵在屋里,过了好几秒,他才终于开了口,声音还裹着没散开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旧木头,却比刚才那声“要烟”顺溜多了:“这事……是我带头的。”
他顿了顿,喉结在黝黑的脖颈上猛地滚了滚,像是要把堵在嗓子眼里的东西硬生生咽下去,烟卷被他咬得变了形:“本来想着到这繁华都市找份活干,工地上搬砖扛水泥也行,餐馆里洗碗端盘子也行,只要能赚点钱,回家盖间亮堂的瓦房,再请媒人说门亲事,娶个媳妇过日子。”
说到这儿,他猛吸了口烟,烟雾从嘴角漏出来,把声音泡得发闷:“哪晓得跑了好几处,工头看我们穿着胶鞋裤脚沾泥,眼皮都不抬;餐馆老板更直接,说‘没健康证没学历,我们不要’。我们这些庄稼地里出来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哪见过这些东西……”话尾的“西”字被他咬得发飘,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没了力气。
他又猛吸了一口烟,烟雾从嘴角和鼻孔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把半张脸都糊住了,眼神也跟着朦胧起来:“连着碰壁几天,那些老板要么斜着眼看我们,说‘没手艺还想进城讨饭’,要么干脆摆摆手,说‘我们不要外地人’。这一晃就快俩星期,身上带的几百块钱还是出门前跟邻居三大爷借的,早就见了底。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今天实在山穷水尽了,晚上走到刀泉寺附近,正蹲在路边啃干馒头,就撞见个小偷正往一个姑娘包里伸手……”
“我这不就急了吗?”他把烟蒂往椅腿上磕了磕,火星“噼啪”溅落在水泥地上,很快灭了,“上去就跟他拉扯起来,想把包抢回来。谁知道,冷不丁从旁边巷子里冲出一伙人,穿着黑衣服,上来就抓我们胳膊,嘴里还喊着‘不许动’。我们哪见过这阵仗,还以为是小偷的同伙来帮忙,就跟他们推搡起来……后面的事,你们就都晓得了——我把其中一个推搡我的人揍了一拳,然后就被你们逮着了。”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像决了堤的水,收不住了。没等强哥哥追问,他就一股脑儿把来历和姓名都说了出来,声音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诚:“我叫封宁,海青县封家村的,今年才22岁。”他说着,抬头瞟了强哥哥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耳朵尖却红了——那股子青涩还没被生活磨掉,藏在黝黑的皮肤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