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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阵里的声音越来越密,像条奔涌的河。“花开符”里混进了新的动静,去年是桃花梨花的浅吟,今年却多了种带刺的锐响——后山的野蔷薇被学童们挪到了槐树林,此刻正憋着劲抽芽,符纸把那细微的刺尖破苞声也收了进来。方荡想起赵乐,那丫头去年秋天嫁去了邻镇,临走前在槐树下埋了坛桃花酒,说“等明年花开声和酒香缠在一起,就是我回来看你们了”。
他正想着,“酒楼记账符”突然飘出阵算盘声,比去年赵乐的沙沙声更急促,还夹着个陌生的男声:“三斤酱肉、两坛女儿红,记在方先生账上!”是赵乐的丈夫,今早刚骑马送来书信,说赵乐怀了身孕,总念叨着学院的槐花。方荡摸了摸鼻子,眼眶有些发热,原来这符阵连牵挂都能收进来,再借着花香送还。
暮色降临时,方荡在槐树下发现了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一看,是阿明用红线串起的十二颗槐花瓣,每颗花瓣上都用针扎着小孔,拼成了歪歪扭扭的“谢”字。盲眼小童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举着片沾着露水的叶子:“方先生,我把露水落在叶子上的声音录下来了,能放进你的符里吗?明年春天,我想让爹娘听听,这里的露水和家里的一样响。”
方荡接过那片叶子,指尖触到阿明掌心的薄茧——这孩子总爱摸各种能发声的东西,石磨的转动、竹篮的晃动、甚至是风吹过窗棂的缝隙。他忽然想起长乐先生说过的“孤独发芽”,或许阿明的指尖早就“看”到了声音的模样,那些被符阵收集的声响,对这孩子来说,本就是能触摸到的春天。
入夏时,老秀才的咳嗽真见好了。他总爱在槐树下摆个小马扎,手里捏着片槐花,听符阵里偶尔飘出的评弹声。有回方荡路过,听见老人对着树干喃喃:“素云啊,你听这学院的孩子多热闹,比咱们当年在江南的书场里还喧腾。”风吹过槐树叶,“哗啦”一声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七月流火时,边关传来捷报,说守军打退了来犯的敌寇。逃难来的阿瑾在槐树下烧了封家书,火苗舔着信纸时,“兵书符”突然亮起红光,小姑娘背兵书的声音里,竟混进了隐隐的号角声。方荡看着阵图里流转的光纹,突然明白自己半年里刻的哪里是符,分明是座把思念、牵挂、期盼都酿成声音的酿酒坊,每个春天打开泥封,就有新的酒香漫出来。
秋分时,方荡又往符集里添了张图谱。这次画的不是槐树,是片流动的光河,河面上漂着无数片槐花,每片花瓣上都坐着个人:老秀才在听评弹,阿明在摸声音,阿瑾在背兵书,赵乐的丈夫在算账目……河尽头有只手正往水里放新的花瓣,那只手的袖口绣着个小小的“荡”字。
他在新写的扉页上画了道波浪线,像串没写完的音符:“声无形,却能拓印时光的模样。当十二种声音在槐花里长出根须,孤独便成了会开花的种子。”
冬雪再落时,方荡收到了赵乐的信,说她生了个男孩,哭声响亮得像撞钟。信里还裹着片晒干的槐花瓣,是从去年埋的那坛桃花酒里捞出来的,“酒开封时,满屋子都是槐花的香,孩子抓着这花瓣笑了整整一天,许是认得这声音呢。”
方荡把花瓣埋进老槐树下,新刻的第十三张符纸正泛着微光。他知道,等明年槐花再开时,这花瓣会带着婴儿的哭声钻进符阵,和评弹声、兵书声、露水声、号角声缠在一起,酿成新的春天。而他要做的,不过是再添些符纸,让这条声音的河,流得再远些,再久些。
开春那天,方荡被一阵特别的声音吵醒。不是评弹,不是读书声,是阵细碎的“咔嚓”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土里使劲往外钻。他跑到槐树下,看见阿明正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泥土笑:“是去年的野蔷薇!它在符阵里长了新刺,正挠着泥土说话呢!”
阳光穿过槐花落在阵图上,十二道符纹里的光流转得更快了,竟在半空织成了片透明的网。方荡伸手去碰,指尖传来微微的麻痒,像有无数细小的声音顺着皮肤往心里钻——那是老秀才年轻时唱评弹的嗓子,是阿瑾父亲教她背兵书的语调,是赵乐刚出生的孩子的哭声,是猎户父亲杀虎时的呼喝,是盲眼小童故乡的露水落在青石板上的脆响……
他突然想起创造“留声阵符”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终于明白,缺的不是更复杂的符纹,而是等待声音生长的耐心。就像这老槐树,每年都要抖落旧花,才能接住新的鸟鸣;就像这符阵里的声音,总要和新的故事缠在一起,才能永远鲜活。
有学童举着新做的风车跑过,风叶转动的“呼呼”声立刻被符阵收了进去,和去年的麦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