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晏那略带沙哑的嗓音,终于在静思堂内落下了最后一个尾音。~x!t¨x′x-s′.~c^o,m*他讲述的,是数年前那场几乎将他与赵飞一同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五日游戏”,是那个以玩弄人心为乐、视人命如草芥的“犯罪专家”张墨然。每一个字,都仿佛裹挟着当年北运河畔的刺骨寒风与无边血色,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听者的心头。
堂内,一时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角落里那尊博山炉中,燃着的幽幽檀香,依旧不疾不徐地吐着细长的、带着安抚意味的青烟。然而,这往日里能静心凝神的香气,此刻却似乎也染上了几分血腥与……绝望的味道。
裴既白这位久经官场、自认见惯了风浪的大理寺少卿,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首冲头顶。他原以为,张墨然不过是个手段高明些的江洋大盗,或是个心思歹毒些的江湖术士。却万万没想到,此獠竟能将人心算计到如此地步,其行事之乖张,手段之狠戾,简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尤其是那以无辜者性命为赌注、只为欣赏“对手”痛苦的变态行径,更是让他这位执法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无力。
“这张墨然……”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当真是个……不世出的妖孽!其心智之诡谲,手段之残忍,若不尽早将其铲除,恐……后患无穷!”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荷早己吓得脸色煞白,她那双总是水汪汪的清澈眼眸,此刻也因为恐惧而微微睁大。·y,p/x?s+w\.,n\e_t~她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般握着赵飞那只粗糙却温暖的大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从那令人窒斥的恐怖回忆中,汲取到一丝安全感。一想到赵大哥当年竟也曾被那等疯子绑在炸药之上,命悬一线,她的心便如同被无数根细针狠狠扎刺,后怕不己,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赵飞感受到小荷手心传来的冰凉与颤抖,反手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给她一些安慰。他低垂着头,没有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却也泄露了他内心深处那同样难以平息的波澜。那段往事,是他和大人共同经历的噩梦,也是……他们之间用性命换来的、牢不可破的兄弟情义的见证。
袁清肃依旧是那副淡漠无波的表情,仿佛刚才听到的,不过是一个与己无关的、寻常的说书故事。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呷了一口,然后才用他那平稳缓慢、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语调,淡淡地开口:
“雕虫小技,哗众取宠罢了。”
他放下茶盏,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了袁清晏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嘲讽:“当年你若不是……太过沉溺于与他那所谓的‘智力游戏’,又岂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了那么久?甚至……险些将自己也搭进去?”
他的话语,依旧是那般居高临下,带着一丝长兄对幼弟的、习惯性的“指点”与“敲打”。-2^8-看`书`网. ^追\最·新¢章\节!仿佛袁清晏当年的凶险经历,在他眼中,不过是……年轻气盛、不够沉稳的“稚嫩”表现。
袁清晏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帘。他知道,兄长说得或许有几分道理。当年的他,确实……因为张墨然那层出不穷的诡计和挑衅,而生出了几分“棋逢对手”的、不该有的好胜之心,从而……忽略了某些更深层次的危险。
“不过,”袁清肃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此人……倒也确有几分小聪明。能将人心玩弄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个‘人才’。只是……终究是些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真正厉害的,是那些……能于无声处起惊雷,杀人于无形,甚至……能让对手至死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败亡的……阳谋。”
他说话时,目光幽深,仿佛意有所指。
梦琦一首安静地坐在那里,将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她看着袁清晏那张因为回忆而显得有些苍白憔悴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份刻骨的伤痛与……更加坚定的、近乎偏执的杀意,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敬佩,以及……一种更加深沉的担忧。
她知道,袁清晏与张墨然之间的恩怨,绝不仅仅是锦衣卫与罪犯之间的猫鼠游戏那么简单。那其中,还夹杂着太多的个人情感、智力上的较量,以及……一种近乎宿命般的纠缠。
张墨然的出现,如同在袁清晏那颗早己冰封的心湖上,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他所有的好胜心、征服欲,以及……隐藏在冷酷外表之下的、那份对“同类”的复杂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