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的一种尊重。但话语中的力量感和承诺,却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靳承舟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和绝望,在苏晚坚定的目光下,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他依旧紧紧攥着那个丝绒盒子,指节依旧泛白,但身体那种极度紧绷的、仿佛随时会崩断的状态,极其细微地松懈了一丝丝。像溺水者终于抓住了岸边伸来的、一根看似可靠的树枝。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苏晚,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仿佛在绝望的深渊里,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却固执的光。他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窗外的梧桐叶,又被一阵冷风吹落了几片,打着旋儿,无声地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咨询室里的空气,似乎随着他那个细微的点头,悄然发生了某种变化。沉重的绝望感并未消散,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微弱却持续的力量,开始缓慢地搅动。阳光依旧,薰衣草的香气依旧,但苏晚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平静专业的世界,己经被这个男人灵魂深处的巨大黑洞,撕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缝。而她,己然站在了裂缝的边缘,准备踏入那片未知而危险的黑暗。
时间无声地流淌,像沙漏里细密的流沙,在每一次咨询、每一次对话、每一次无声的陪伴中悄然滑落。季节更迭,窗外的梧桐从深秋的萧瑟走到隆冬的枯寂,再抽出嫩绿的新芽,最终在盛夏的蝉鸣中铺展成浓密的绿荫。
靳承舟成为了“心屿”工作室最特别也最棘手的“访客”。
他准时得如同钟表,每一次预约都分秒不差。他坐在那张米白色沙发上,倾诉那些缠绕他的噩梦碎片:冰冷刺骨的水,细碎不绝的玻璃碎裂声,还有那个永远沉在水底、面容模糊却让他痛彻心扉的身影。他的痛苦是真实的,如同火山深处滚烫的熔岩,每一次喷发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灼烧着他自己,也冲击着苏晚的神经。
苏晚调动了她所有的专业储备。认知行为疗法像一把精巧的刻刀,试图一点点剥离他那些灾难性的思维模式;催眠引导下的意象重建,则像在废墟上尝试描绘新的蓝图;而最耗费心力的,是那漫长而艰难的情感暴露。她陪着他,一遍遍回到那个他描述的、冰冷绝望的“水域”边缘,像一个最耐心的向导,鼓励他一点点靠近,一点点触碰那令人窒息的痛苦核心。
这个过程充斥着反复。靳承舟像一头被困在记忆荆棘丛中的猛兽,时而激烈抗拒,用冰冷的沉默筑起高墙;时而又会突然崩溃,在那些被深埋的痛苦记忆被翻搅出来时,显露出近乎虚弱的绝望。苏晚见过他因一个突如其来的水声而瞬间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样子;也见过他在一次深度的情绪宣泄后,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每一次反复,都像在苏晚的心弦上重重拨动一次。她看着他被痛苦反复凌迟,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似乎一点点被撬动、被驱散,看着他偶尔在谈及无关话题时,唇角会极其短暂地、放松地勾一下——那微小的变化,都让苏晚感到一种巨大的、职业上的满足感,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开始留意他的习惯。他习惯坐在沙发的同一个位置;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击膝盖;他极度排斥过于明亮的光线,咨询室的窗帘总是半拉着。她会在茶几上放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而不是他最初要求的冰冷矿泉水。她开始记住他提及的、那些能让他感到片刻平静的细节——比如雨后泥土的气息,或者某首极其冷门的古典乐片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靳承舟带来的痛苦碎片里,开始零星地掺杂进一些关于“现在”的微弱光点。他可能会在描述完一个可怕的梦境后,沉默片刻,然后低声说:“昨晚…下了一场雨,我坐在窗边,听着雨声…好像…没那么冷了。”或者,在苏晚引导他进行放松训练后,他会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声音带着一种久违的、纯粹的疲惫,说:“苏医生,我好像…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只是累的感觉了。”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晚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个初见时冰冷坚硬、被绝望包裹的雕塑,似乎正在一层层剥落沉重的外壳,显露出内里那个同样伤痕累累、却渴望呼吸的灵魂。
一种复杂的情感,在日复一日的专业陪伴中悄然滋生。那不仅仅是医生对病人的责任和关切,更掺杂了一种连苏晚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更深沉的悸动。她开始期待每一次的见面,开始在他推门而入时,感受到自己心跳节奏那微不可查的变化。当他紧蹙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