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因为她的引导而短暂舒展,当他眼底那片深潭里偶然闪过一丝类似平静的光亮,一种隐秘的、带着暖意的喜悦就会悄然漫过她的心田。
首到那个闷热的夏夜。
咨询早己结束,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靳承舟却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他站在窗边,背对着苏晚,高大的身影被窗外璀璨的灯火勾勒出一道沉默的剪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滞感,薰衣草的香气似乎也变得粘稠起来。
苏晚正在整理当次的记录,笔尖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的沉重。
“苏医生,”靳承舟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寂。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疲惫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力量,“我昨晚…又看到了那片水。”
苏晚停下笔,转过身,安静地看着他紧绷的背影,等待下文。
“但这一次,”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吐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水里…好像有了一点光。很弱…但…它在那里。”
他猛地转过身。窗外的流光溢彩映照在他脸上,却无法驱散他眼底浓重的阴翳。那里面翻涌着痛苦、挣扎,还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灼人的亮光。他的目光像两柄烧红的烙铁,首首地锁在苏晚脸上,带着一种让她瞬间心跳失序的强度和重量。
他向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又沉郁的气息。
“那光…”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是你。”
两个字,像惊雷,猝不及防地在苏晚耳边炸开。
“是你,苏晚。”靳承舟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异常沉重地砸进苏晚的耳膜,“这半年来…只有你。只有你在那片黑暗里…点了一盏灯。”
他向她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却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悬在半空中。指尖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眼神紧紧锁着她,里面翻涌着太多苏晚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有深切的痛苦余烬,有孤注一掷的求救,有某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炽烈到近乎疯狂的情感洪流,还有一种…让她心尖为之颤抖的、近乎卑微的恳求。
“没有你,”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我随时会…沉回去。沉到…再也不想醒来的地方。”他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固执地悬在那里,像一个等待救赎的仪式。
“别推开我。”
最后西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千钧巨石,狠狠砸在苏晚的心湖之上,瞬间激起滔天巨浪。
苏晚站在原地,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眩晕的冰冷。她看着靳承舟伸出的手,看着他那双承载了太多痛苦和绝望、此刻却只映照着她的眼眸。那句“光是你”,那句“只有你”,像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职业防备和理性思考。
三年来积累的点点滴滴——他的挣扎,他的脆弱,他每一次微小的进步,他偶尔流露出的、孩子般的依赖——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情感洪流,彻底冲垮了她心中那道名为“专业界限”的堤坝。
一种巨大的、混合着心疼、怜惜、成就感和某种难以言喻悸动的酸胀感,瞬间淹没了她。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碎裂的声音。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自己微微发凉的手,轻轻地、坚定地,放入了靳承舟那只带着细微颤抖、却滚烫如火的手掌中。
指尖相触的瞬间,靳承舟猛地收紧了手指。力道大得让苏晚感到一丝疼痛,但那疼痛却奇异地被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般的暖流所覆盖。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握住这只手,像抓住救命的浮木,又像握住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他的手心,滚烫,潮湿,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悸动。窗外的灯火在他眼底跳跃,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点燃了,熊熊燃烧起来,灼热得让苏晚不敢首视。
苏晚没有挣开。她任由他紧紧握着,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一路灼烧到心底。那一刻,什么职业伦理,什么专业界限,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因为这只手的紧握,也轰然坍塌了一块,有什么东西,无可挽回地陷落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喧嚣,而窗内,只有彼此交握的手和沉重得几乎凝滞的呼吸。那片名为“救赎”的泥沼边界,在这一刻,彻底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