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那温热的血浸透了我的前襟,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是唯一还能让我感受到她存在过的证明。首到老张——那个一首负责我这条线的老刑警,沉着脸,用近乎蛮力掰开我的手臂,低声吼道:“裴烬!放手!这是证物!是程序!”
“证物”两个字,像两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我颓然松手,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沈疏萤的身体覆盖上刺目的白布,抬上担架,消失在冰冷的雨幕和闪烁的警灯之中。那一刻,支撑着我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彻底抽空,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
后来发生了什么?记忆一片混乱。只记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带到医院处理肩伤,接受简单的询问,再被带回警局。?j\i~n¢j^i?a`n,g`b~o`o/k,.\c!o+m¢没有庆功,没有表彰,只有压抑的沉默和同僚们投来的、混杂着复杂情绪的目光——有同情,有理解,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此刻,我坐在这里,等待着清点沈疏萤的“遗物”。按照程序,作为最后接触她的人(或者说,作为将她亲手推上绝路的人),我需要参与这个过程。程序,又是那该死的程序!
门被推开,老张和一个负责内勤的女警走了进来。女警手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印着警局编号的透明整理箱。箱子很轻,里面装的东西不多,一目了然。
“裴烬,”老张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疲惫,他拉过一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我肩头的绷带,“伤……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视线却死死钉在那个透明的整理箱上,仿佛那是连接着地狱的潘多拉魔盒。
女警将箱子轻轻放在金属长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打开盖子,动作带着一丝职业化的谨慎和不易察觉的叹息。箱子里东西很少:
几件叠放整齐、质地精良但款式简单的衣物,带着洗涤剂残留的、极淡的清香,与她身上曾经的味道截然不同。
一个磨损了边角的皮质护照夹,里面空空如也。
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塑料质地的卡通小挂件。
一个款式老旧、边角有些磕碰的MP3播放器。
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蓝色硬壳笔记本。
一支普通的黑色录音笔。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锁定了那支录音笔。它静静地躺在箱子角落,通体漆黑,毫不起眼,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我的视网膜。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开始吧。”老张的声音打破死寂。女警点点头,拿起物品清单,开始逐一清点核对。
“……衣物,三件……护照夹一个,内无物品……钥匙一串,带挂饰一个……”女警的声音平淡无波,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我的全部心神却己不在清点上。那支录音笔像一个黑洞,吞噬了我所有的注意力。天台暴雨中她最后的眼神,那句耗尽生命吐出的“算还你了”,还有此刻这支突兀出现的录音笔……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发出刺耳的噪音。
“……MP3播放器一个……”女警的声音继续。
“等等!”我猛地出声,声音嘶哑得吓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老张和女警都诧异地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指向那支录音笔:“那个……我能……看看吗?”
女警犹豫了一下,征询地看向老张。老张眉头紧锁,盯着我看了几秒,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按程序,非敏感物品,家属或关系人……可以接触确认。动作小心点。”
家属?关系人?这两个词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我是谁?是逮捕她的警察,是欺骗她的卧底,是……间接将她推向死亡的人。我算哪门子“关系人”?
女警戴上薄薄的取证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支录音笔从整理箱中取出,轻轻放在我面前的桌面上。冰冷的塑料外壳触碰到桌面,发出轻微的“嗒”一声。
我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深吸一口气,用没受伤的右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恐惧到极点的微颤,轻轻按下了那个小小的播放键。
“滴……”
一声轻微的启动提示音后,短暂的空白。
然后,一个虚弱、沙哑,却熟悉到让我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声音,从那个小小的扬声器里流淌出来,瞬间充满了这个冰冷窒息的房间。
“……裴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