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那张宽大的婚床。

尉迟檀依旧沉睡，呼吸平稳。*x·i?a,o·s+h/u,o.n_i!u\.`c~o.m\暖黄的烛光为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柔和。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锦被外，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正是这双手，方才如铁钳般扼住了我的咽喉，差一点就终结了我卑微的生命。

就是这双手的主人，背负着裴家满门的血仇！

一股强烈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的伤口，尖锐的刺痛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我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那沉睡的身影用目光灼穿。

裴家的血，不会白流。

尉迟檀，尉迟家……

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加诸在裴家八千忠魂身上的每一分痛苦，每一滴血泪，我裴归晚，必将百倍、千倍地讨还回来！

祭品？不。

我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黏腻的湿热提醒着伤口的痛楚。目光却变得异常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这新房的奢靡与冰冷，投向窗外沉沉的、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的夜色。

我会是悬在你们尉迟家头顶的，最锋利的铡刀。

三年。

庭前的海棠，开了又败，败了又开。粉白的花瓣年复一年，在春风里打着旋儿落下，铺满青石小径，又被仆妇们沉默地扫去，不留一丝痕迹。如同这深宅大院里流逝的时光，无声无息，却又在人心上刻下深深浅浅、无法磨灭的印痕。

我坐在西暖阁临窗的榻上，指尖捻着一枚冰冷的黑玉棋子，目光落在窗外的回廊下。尉迟檀一身墨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正与府中新聘的教头切磋。刀光剑影，快如疾风，金铁交鸣之声隔着老远传来，依旧带着凛冽的杀气。他招式狠辣，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击都裹挟着破空之声，逼得那教头步步后退，额头早己沁出细密的汗珠。

“将军好身手！”旁边侍立的亲兵忍不住低声喝彩。

尉迟檀一个漂亮的旋身回刺，剑尖精准地停在教头咽喉前三寸处，动作干净利落。他微微侧首，线条冷硬的下颌绷紧，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滴在玄色的衣襟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他没有回应亲兵的恭维，只是冷冷地收剑回鞘，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在场众人。

“力道尚可，应变太慢。”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庭院，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冰冷威压，“北狄的弯刀，不会给你犹豫的机会。”

那教头面有愧色，连忙抱拳：“将军教训得是，属下受教！”

尉迟檀不再多言，接过一旁小厮递上的布巾，随意擦拭着额角的汗，转身大步朝书房方向走去。玄色的身影挺拔依旧，步履间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与力量感，仿佛一座移动的冰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自三年前那个血腥的新婚夜起，这座冰山便从未向我这个名义上的“夫人”有过半分消融。除了必要的场合需要维持表面上的“相敬如宾”，他几乎视我如无物。冷漠，是他给予我最多的“恩赐”。

首到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抄手游廊的尽头，我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捻着的黑玉棋子轻轻落下，敲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夫人，茶凉了，奴婢给您换一盏？”侍立在一旁的婢女锦书轻声询问。她是我嫁入尉迟府时，唯一从裴家旧仆中辗转寻回的、勉强算得上心腹的人。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视线落在面前的棋盘上。黑白双子错落，看似散乱，却隐含着某种未尽的杀机。

锦书动作轻巧地撤下微凉的茶盏，换上一杯新沏的碧螺春。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眼前棋盘的线条，也模糊了窗外那片尉迟檀刚刚离去、还残留着他冰冷气息的庭院。

三年来，这偌大的、处处彰显着权势与富贵的尉迟府，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座华美精致的囚笼，一个需要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战场。每一个看似恭敬的仆妇眼神背后，都可能藏着尉迟老夫人的审视或尉迟檀安插的耳目。每一句看似寻常的问候，都可能是一次精心设计的试探。

尉迟檀的冷漠是冰，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温情脉脉的侵蚀，却也无形中为我划出了一块相对“安全”的阴影地带。只要我足够安静，足够“识趣”，像一个真正的、没有灵魂的祭品那样活着，他便吝于在我身上投注一丝多余的注意力。这冰冷的“忽视”，成了我唯一的屏障。

而在这屏障之后，在无人看见的阴影深处，属于裴归晚的刀，从未停止磨砺。

锦书将温热的茶盏轻轻放在我手边的矮几上，杯底与紫檀木相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