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因恐惧而混乱的脑海。弟弟奄奄一息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出来。冰冷的绝望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勒得她无法呼吸。

药碗近在咫尺，那浓稠的褐色液体微微晃动着，倒映出她苍白扭曲的脸，也倒映着台阶上那道模糊冷漠的身影。

该还的债？

为了清翊……为了这世上她仅存的、唯一的骨血至亲！

沈清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磕碰着发出咯咯的轻响。她死死地盯着那碗药，眼神从最初的惊惧，慢慢变成一片空洞的灰败。那灰败深处，是焚尽一切的绝望。

她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得让周叔都来不及反应。那双沾满泥污、冻得发紫的手，一把抓住了那个冰冷的青瓷碗。

碗壁的凉意透过掌心，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

她没有再看陆承渊，也没有看周叔。视线空洞地落在碗中那浓稠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汁上。然后，在周叔惊愕的目光中，在陆承渊冰冷无波的注视下，她仰起头，像饮下世间最烈的鸩酒，又像是吞咽下自己破碎的灵魂，将那大半碗苦涩刺鼻的药汁，一滴不剩地、狠狠地灌了下去！

滚烫的药液灼烧着喉咙，滑入胃里，带来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浓重的腥苦味在口腔和鼻腔里爆炸开来，呛得她剧烈地咳嗽，整个身体都佝偻起来，蜷缩在冰冷的雨水中，如同濒死的虾米。

药碗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摔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碎裂成几瓣。褐色的药汁混着雨水，迅速在她身下洇开一片污浊的痕迹。

腹中，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的绞痛骤然爆发！如同有无数把冰锥在里面疯狂地搅动、穿刺！痛楚来得如此猛烈、如此尖锐，瞬间就攫取了她全部的意识和力气。她眼前阵阵发黑，所有的声音——滂沱的雨声、周叔低低的惊呼、甚至自己痛苦的呻吟——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蜷缩着，双手死死地抠住自己的小腹，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去。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暖流，无法抑制地从她身下汹涌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冰冷的雨水。

血！好多血！

那刺目的红，在灰暗的雨天下，像一朵骤然绽放又急速凋零的、诡异而绝望的花。

沈清晏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飞速流逝。在彻底坠入黑暗的前一瞬，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雨水疯狂地砸在她脸上，视线模糊不清。透过迷蒙的水帘，她看到台阶之上，那道撑着伞的、深紫色的身影，依旧稳稳地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伞沿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没有动。

没有上前一步。

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冷的石雕，漠然地看着她在血水和泥泞中挣扎、沉沦、走向毁灭。

原来…这就是她追逐了十年的月亮。

冰冷的，照不进一丝暖意的，只属于深渊的…寒月。

最后一点光亮在她眼中彻底熄灭。沈清晏头一歪，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破布娃娃，无声无息地瘫软在那一滩混合着雨水、血水和碎瓷的污浊之中，再无声息。只有身下那不断晕开的暗红，在滂沱大雨中无声地诉说着残酷。

雨，还在下。冰冷无情，冲刷着阶上的冷漠，也冲刷着阶下的血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大人…”周叔看着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沈清晏，脸上露出强烈的不忍和惊惶，忍不住低声请示，“沈姑娘她…”

陆承渊撑着伞，身形依旧笔首如松，深紫的官袍在雨幕中显得愈发沉重。他目光落在阶下那一片狼藉和刺目的暗红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玉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那波动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被更深的冰封覆盖。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指向沈清晏，而是指向那碎裂在地上的青瓷药碗残片。

“收拾干净。”他开口，声音比这秋雨更加寒凉，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连人带血，一起清理掉。”

“是。”周叔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言，连忙应下。他匆匆招手，叫来几个躲在门廊阴影里、早己被眼前景象吓得噤若寒蝉的粗使仆役。

陆承渊不再看那血泊一眼，仿佛那里只是一堆需要清扫的垃圾。他撑着伞，缓缓转过身，玄色的官靴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