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回来,还没来得及彻底检修。”
巴雷特上校和观察团的军官们立刻围了上去,像鉴赏古董一样仔细查看。他们敲打着冰冷的装甲板,测量着装甲的厚度和倾角,研究着那门37毫米小炮的结构,甚至有人趴下去查看底盘和悬挂系统。技术专家更是拿出相机,从各个角度拍摄,闪光灯在阴沉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刺眼。
“典型的早期轻型坦克设计,装甲薄弱,火力有限,机动性尚可但机械可靠性很差……” 技术专家一边检查履带和负重轮,一边低声评价着,语气带着专业的挑剔,“在战场上面对日军后期坦克,生存率极低。不过,能在敌后缴获并运行,确实……不容易。” 最后的评价带着一丝勉强的认可。
山本一郎也混在人群中,他表现得像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学者,不时用流利的汉语询问旁边的装甲兵一些关于操作和故障的问题,比如“这个操纵杆是控制什么的?”“履带销容易断裂吗?”“柴油滤清器多久更换一次?” 问题看似平常,却隐隐指向车辆的维护弱点和操作习惯。他甚至还拿起一个废弃的、磨损严重的履带销,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手指摩挲着金属的断口,仿佛在研究金属的疲劳强度。当他走到“先锋号”炮塔旁,看到左侧那个被37毫米速射炮击穿、边缘狰狞翻卷的破洞时,他的目光明显停顿了一下,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但脸上依旧是那副谦逊好学的表情。
“林连长,” 山本一郎指着那个破洞,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惊叹,“这个伤痕……很惊人。当时车组成员……很幸运。”
林峰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山本一郎镜片后的眼睛,语气平淡无波:“运气而己。鬼子的炮手打偏了。”
山本一郎仿佛没感受到林峰目光中的寒意,只是感慨地点点头:“能在这样猛烈的反坦克火力下幸存,确实需要非凡的勇气和技术。贵军的战斗精神,令人钦佩。” 他语气真诚,但林峰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参观接近尾声。巴雷特上校显然对此次考察的结果有了明确的判断。他走到旅长和林峰面前,神情严肃:“旅长先生,林峰先生,非常感谢你们的坦诚和接待。贵军在极端困难条件下所展现的坚韧意志和创造性智慧,令人深受震撼。你们的需求和面临的挑战,我会如实向国内报告。关于技术援助……”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谨慎而官方,“我们会基于综合评估和盟军整体战略来考量。请相信,美国政府和人民,始终支持中国人民的正义抗战事业。”
这番外交辞令般的表态,翻译过来就是:你们的精神可嘉,但技术太落后,援助价值不大,需要再研究。旅长和林峰都听懂了其中的潜台词。旅长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沉稳地点点头:“感谢上校的理解。我们八路军,无论有没有外援,都会战斗到底,首到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林峰也平静地补充道:“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巴雷特上校一行人开始收拾装备,准备离开。山本一郎走在最后。他动作麻利地帮一位美军军官整理着背囊的带子,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谦和笑容。就在他转身,背对着旅长和林峰,面朝那几辆伤痕累累的战车时,他的脚步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一阵凛冽的山风打着旋吹过,卷起地上的雪沫,恰好模糊了他的口型。
但林峰一首死死盯着他。凭借着过人的目力和对唇语的粗通,林峰清晰地“读”出了山本一郎在风雪中断续吐出的、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日语低语:
**“……果然……威胁……必须……キル(kill)……”**
风雪瞬间变得刺骨。林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看着山本一郎若无其事地跟上美军观察团的队伍,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谷口的小路尽头,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锁定了他,比这太行山的严冬更加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