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夜来香’,是方静发出的信号?是她和‘影子’之间确认‘我是我’的暗号?”
“对!”林岚转身,语气肯定,“找到这段信号的原版录音,或者找到知道这个调子的人,把走音的部分精确还原出来!或许…就能反推出‘影子’接收信号的秘密地点!老周肯定还有备用的巢穴!”
“鲁艺!”顾明远立刻反应过来,“找那些上海来的人!让他们听!”
命令火速下达。深更半夜,几个被从热炕头拽起来的鲁艺新青年们和老知识分子,裹着臃肿的棉袄,睡眼惺忪又带着惶恐地被带进了保卫局一间空窑洞。窑洞里生着炭盆,依然寒气逼人。一台缴获的、还算完好的日式便携留声机摆在桌上,旁边连着笨重的收讯机放音设备。
林岚将那段截获的、混杂着强烈噪音的模糊信号,通过设备尽可能还原播放出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像砂纸磨着耳膜,一段极其微弱、扭曲变形的旋律在噪音中艰难地挣扎。
几个老上海皱着眉,侧着耳朵,努力分辨。播放了好几遍。一个头发花白、操着浓重宁波口音的鲁艺老师,突然激动地拍了下大腿:“哎哟!错不了!是《夜来香》!周璇唱红的那个《夜来香》!不过…这个起调…起高了!起码高了半个音!还有这个尾音,‘香’字后面该往下收的,他这里硬往上挑,拖得又长又怪…像是…像是故意唱岔劈了,又像是…喉咙里卡了鱼刺,唱不上去硬嚎!”
走音的《夜来香》!特征被精确捕捉:起调高半度,特定尾音异常上扬拖长!
这就是方静的“手法”!是她留在电波里的、无声的反抗或生疏的印记!
林岚和顾明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振奋。有了这个精确的“音纹”,就有了追踪“影子”巢穴的钥匙。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边区核心层所在的几孔灯火通明的窑洞里,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炭火烧得很旺,却驱不散弥漫的寒意。一张长条木桌旁,坐着边区几位最高负责人和保卫系统的上级领导。每个人面前放着一杯早己凉透的粗茶。
顾明远站在长桌一端,像一杆标枪。他脸上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和风霜,但腰板挺得笔首,声音沉稳有力,将柳树沟仓库爆炸、南关老庙事件、老周(“影子”)的真实身份与复仇动机、“青鸟案”叛徒的证据链(老周最后遗言、方静手册的冰冷指向、部分尘封的旧档案碎片)、方静的双重角色与关键证词缺失等核心情况,条分缕析,一一陈述。他没有任何渲染,只是陈述铁一般的事实和浸透鲜血的证据。
汇报过程中,无人打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茶杯盖碰撞的轻响。烟雾在窑洞里缭绕。
汇报结束,死寂。
良久,主管财经、此刻处于风暴眼的那位李部长(张副部长的首属上级)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顾明远同志,你的汇报…很详细。但是,指控一位为边区做出过贡献的高级干部是历史叛徒,这…非同小可!仅凭一个死去的敌特头目(老周)的临终之言,一份来源存疑的所谓‘评估手册’,一些陈年旧档的片段…这些,够吗?那个方静,本身就是敌特,她的话,能信几分?动机呢?证据链的闭环在哪里?”
他的质疑像冰冷的石头砸过来。旁边几位领导也微微颔首,面露凝重和忧虑。历史旧账,牵涉太广,影响太大。
顾明远迎着李部长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李部长,牺牲的同志躺在冰冷的停尸窑里!柳树沟仓库炸塌的砖瓦还没清理干净!‘影子’潜伏十年,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复仇!老周是死了,但他死前的话,和他十年潜伏所做的一切,相互印证!那份手册,是从方静拼死藏匿的地方找到的,里面的记录冷酷详细,与发生的事件严丝合缝!方静是敌特,但也是被‘影子’用仇恨制造出来的工具!她手册里记录的‘青鸟案’关联,与我们在上海方面秘密调取的、尘封的牺牲者名单片段…高度吻合!”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沉痛的力量,“至于张副部长…他此刻的反常,要求面见更高层施加压力的行为,本身难道不是一种心虚吗?我们不是要翻旧账搞清算!我们是要对得起牺牲的‘青鸟’!对得起昨夜死在仓库和地道里的同志!要挖出这颗埋在我们心脏里的毒瘤!”
他的声音在窑洞里回荡,带着铁与血的分量。几位最高领导交换着眼神,神情无比严峻。窑洞外,寒风呼啸,仿佛也在为这场发生在核心深处的无声风暴而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