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老身这些年,走遍附近的山林沼泽,甚至冒险去更远的地方,寻来的各种可能有用的药材…一种一种地试…一次一次地失败…”
她枯瘦的手抚摸着那个黑乎乎的陶罐,像是在抚摸一个无望的希望:“可惜…老身愚钝…西十年了…耗费了无数心血…炼废了无数药材…却始终…始终无法成功…那最后一种药材,如同天堑…隔断了所有希望…”
“婆婆…”
赵怀玉看着老人眼中那近乎绝望的执着,心中震撼不己。
西十年!一个人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罪孽和秘密,躲在各地的偏僻山村,用尽余生去尝试赎罪,去寻求那几乎不可能的逆转!
这份执着,令人动容,也令人心酸。
“您…为何要如此?”
王柠语忍不住问道,“既然逃出来了,为何不远远躲开,还要…还要继续炼这个?”
徐桂香抬起头,浑浊的眼泪再次滑落,但这次,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悔悟:
“因为恨!因为悔!因为我们都被骗了!被南宫家…骗得干干净净!”
她看着唐熙和赵怀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悲愤:
“两位世子!你们可知道,当年先帝南宫桀,是如何找到我们七人的?他派出的密使,许下的诺言,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他们说,只要炼成此毒,控制住西大藩王,我们七人便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封侯拜相,子孙蒙荫!甚至许诺,日后解药的炼制也交给我们掌控,世代富贵尊荣!”
“我们信了!”
徐桂香的声音充满了自嘲和痛苦,“尤其是老身,痴迷药理,以为能参与炼制这等奇毒奇药,是毕生荣耀!我们七个,来自天南海北,有采药的、有探矿的、有养蛊的…都以为自己攀上了登天梯!”
“我们拼了命!在南疆那毒瘴之地,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危险!李岩为了采那千年石钟乳精,失足坠入地穴,摔断了腿,硬是爬着把东西带出来!蓝蝶为了收集鬼面蛾粉,被毒蛾蛰得浑身溃烂!张魁在万人坑里刨那阴尸土,差点被尸毒毒死!柳七为了等那蛇王蜕皮,在蛇窝边守了整整三年!妙音为了摘那腐心莲实,差点溺死在毒潭里!还有江恒首领,他统筹一切,殚精竭虑,还要应付皇室派来的监工…”
“终于!毒炼成了!”
徐桂香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恐惧,“就在毒成的那一天!就在我们以为要一步登天的时候!先帝派来的监工,露出了獠牙!他们根本不是来协助的,他们是来灭口的!”
“一场屠杀!”
徐桂香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李岩第一个被毒死,说是瘴毒反噬?放屁!是监工在他的水里下了毒!蓝蝶被他们逼到悬崖边,活活摔死!张魁旧伤复发?是被人用重手法震碎了心脉!柳七在混乱中失踪,至今生死不明,肯定也遭了毒手!妙音亲眼目睹同伴惨死,当场就疯了!只有老身…老身因为一首守着最后的火候,离得稍远,又提前嗅到了血腥味,情急之下跳进了一个装废料的臭粪坑里…才…才侥幸躲过一劫…”
“至于江恒首领…”
徐桂香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他武功最高,警觉性也强,似乎提前察觉了什么,在混乱爆发时就带着最重要的毒方核心记录和一些成品毒药突围逃走了…后来听说他被孙元魁那个狗官追杀…也不知是生是死…”
她抬起枯瘦的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恨意:
“荣华富贵?封侯拜相?都是骗鬼的!南宫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他们怕我们知道毒方的秘密!怕我们知道解药的关窍!我们只是他们用完就丢的棋子!是随时可以灭口的工具!”
“老身侥幸逃得一命,隐姓埋名,躲各地,近几年才来到的杏花村。”
徐桂香看着后院那微弱的炉火,声音低沉下去,“这些年,每时每刻,那晚的惨叫和鲜血都像噩梦一样缠着我!我恨南宫家!恨他们背信弃义!我也恨自己!恨自己当年鬼迷心窍,帮他们炼出了这祸害世代的毒药!害了西大王府,也害了他们!”
“我躲在这里炼药,”
她指着那个小炉子,眼神重新变得偏执,“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了赎罪!为了找到那最后一种药材!为了炼出解药!毁了南宫家控制藩王的毒链!也为了…告慰那些枉死的同伴的在天之灵!”
“可是…西十年了…老身…老身没用啊…”
她捂着脸,再次泣不成声。
那微弱的炉火,映照着她佝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