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能玩出花来。可在钟怀远这鸽子笼里,这就是个需要靠经验和首觉来弥补精度不足的“土雷达”。
他屏住呼吸,将环形天线连接在收报机一个预留的接口上。然后,他双手稳稳地托起这个纸板和铜线构成的“法宝”,如同托起一件易碎的瓷器。他开始极其缓慢地、一毫米一毫米地转动天线环的角度。每一次微小的转动,耳机里的背景噪音和可能的信号强度都会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
“沙沙……滋啦……沙沙……”
他全神贯注,整个身体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传感器,捕捉着耳机里那比针尖落地还要细微的差别。汗水再次从鬓角渗出,混合着渗入的冰冷雨水,滑落颈间。他必须排除窗外风雨、远处电车、甚至邻居家劣质收音机的干扰,从一片混沌的声浪中,分辨出那源自“灰蛇”的、独一无二的电磁涟漪!
时间在无声的旋转中流逝。窗外,风雨似乎小了些,但夜色依旧浓重如墨。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了西更天,野狗的吠叫也稀疏了,整个滚地龙陷入一种死寂般的疲惫。只有钟怀远,如同黑夜中的雕塑,只有托着天线环的双臂在极其缓慢地移动,眼神锐利得能穿透钢铁。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将天线环的平面大致朝向东南方向时,耳机里那永恒的“沙沙”声似乎……有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增强!非常不明显,混杂在噪音中几乎无法分辨!钟怀远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稳住心神,更加精细地微调角度。向左偏一点……信号似乎弱了?向右回一点……又强了一丁点?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他反复尝试,如同盲人摸象,一点点确认着那个能让信号(如果再次出现)变得相对最强的方向!每一次微弱的感知,都像在黑暗的迷宫中摸到一块凸起的砖石,指引着出口的方向。最终,他大致锁定了——信号源,应该在上海滩的东南方向!
这个范围依旧太大。东南方向,囊括了繁华的租界核心区、工厂林立的杨树浦、码头喧嚣的十六铺……鱼龙混杂,藏污纳垢。但比起茫茫大海,这己经是巨大的突破!钟怀远飞快地在另一张纸上画了一个粗糙的上海简图,在东南区域重重画了一个圈。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灰蛇”狡诈,其电台位置必定极其隐蔽,甚至可能使用了移动发报点或者反侦察手段(如利用高大建筑反射信号)。钟怀远眉头紧锁。他需要更多的“点”来交叉定位!需要“灰蛇”再次发报!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重新守候在机器旁。这一次,他不再仅仅守株待兔。他开始了更精细的分析。他将之前捕捉到的、那短短几分钟的断续信号录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哒哒哒…哒…哒哒…滋啦……”
那独特的节奏,点与划之间那微妙的、习惯性的拖长和停顿……钟怀远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模拟着那电码的韵律。突然,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手法……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嘴角又习惯性地扯出那抹冷峻又带着点玩味的笑意,“看似生涩,断断续续像是新手,但这几个关键处的连击和停顿的节奏感……分明是个老手在刻意模仿新手!好一条狡猾的蛇,还知道披层羊皮!”
这个发现至关重要!这说明“灰蛇”或者其报务员,具备相当的专业素养,且极其谨慎,试图伪装身份,混淆视听。这更加印证了此獠身份的不简单,很可能就潜伏在敌人的专业通讯部门内部,甚至……更高!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推断一般——
“滋啦……哒……哒哒哒……哒哒……滋……”
耳机里,那如同鬼魅般的信号,再次出现了!虽然依旧微弱,断断续续,但这一次,它顽强地持续了将近五分钟!而且,信号强度似乎比第一次稍强了一点点!
钟怀远精神大振!好家伙,果然忍不住了!他立刻启动了“双线作战”:一边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继续用那简陋的环形天线,小心翼翼地捕捉信号强度的细微变化,进一步修正方位;另一边,他的耳朵如同最灵敏的分音器,死死抓住信号本身的每一个细节!
这一次,信号的内容似乎更“丰富”了一些。除了那标志性的节奏,在某个持续稍长的段落里,他捕捉到了一种极其隐晦的、规律性的“底噪”变化!这变化非常细微,混杂在风雨干扰中,若非钟怀远这样经验丰富到骨子里的老手,绝对无法察觉!
“是……是摩尔斯码的加密底本痕迹?”钟怀远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念头。敌人常用的加密方式,往往是在原始摩尔斯码的基础上进行移位、替换或叠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