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难、行商、走亲访友的各色人流中。阿炳和小栓穿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操着半生不熟的徽州官话,一副老实巴交、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山里人模样。阿炳甚至故意在鞋底沾满泥巴,让小栓的裤腿也蹭上些草汁污渍,细节之处,尽显老交通的谨慎。
然而,一入浙西丘陵地界,空气骤然紧张!沿途村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穿黄皮的保安团、穿灰皮的县警、还有穿着黑色绸衫、眼神阴鸷的便衣“调查员”,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盘踞在各个路口、码头、客栈。墙上贴满了通缉令,悬赏的金额令人咋舌,画像上的人脸扭曲狰狞,其中赫然有李岸、钟怀远等人的模糊轮廓!空气中弥漫着肃杀和恐惧的气息。
“站住!干什么的!” 衢州城外十里铺,一道临时设下的木栅栏卡子横在土路中央。几个斜挎着汉阳造步枪、歪戴着大盖帽的保安团丁,懒洋洋地拦住了所有行人。为首一个疤脸班长,嘴里叼着烟卷,斜睨着阿炳和小栓。
阿炳立刻佝偻下腰,脸上堆起谦卑讨好的笑容,用浓重的乡音回道:“长官辛苦!跑山的,收点山货,回徽州去。” 他指了指背篓,“笋干、香菇、还有点草药,都是不值钱的土货。”
“跑山的?” 疤脸班长绕着两人走了一圈,狐疑的目光像刷子一样扫过他们全身,最后落在背篓上。“打开看看!”
“哎,哎,这就打开,这就打开。” 阿炳连忙放下背篓,动作麻利却不显慌乱。他解开捆扎的葛藤,掀开盖子,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干笋和香菇,浓烈的山货气味扑面而来。/二/捌,墈′书-王· _首`发`他甚至还主动抓起一把干笋递过去,“长官您闻闻,上好的开化笋,鲜得很!”
疤脸班长皱着鼻子,嫌恶地摆摆手,没接笋干,却猛地抽出刺刀,粗暴地插进背篓里,用力搅动了几下!干笋和香菇被搅得翻飞出来。刺刀冰冷的锋刃,几乎贴着内层那伪装得极好的夹板划过!
小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他死死低着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阿炳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骤然锐利了一瞬,随即又恢复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点心疼:“哎哟长官,轻点轻点,这笋干脆,搅碎了就卖不上价了……”
刺刀搅动了几下,没发现什么异常。疤脸班长悻悻地收回刺刀,又指向小栓:“你的!也打开!”
小栓学着阿炳的样子,笨拙地解背篓,动作明显有些僵硬。阿炳在一旁连忙赔笑解释:“长官,这是我外甥,头回跟我出来,没见过世面,胆子小……” 他一边说,一边看似无意地用身体遮挡了一下小栓的动作。
小栓的背篓也被刺刀粗暴地搅了一遍,同样没发现问题。疤脸班长似乎有些失望,挥挥手像赶苍蝇:“滚吧滚吧!晦气!一堆破烂!”
两人连忙点头哈腰,重新捆好背篓,脚步不敢稍快,保持着山里人惯有的、略带蹒跚的步态,走出了关卡。首到转过一个山坳,彻底看不见哨卡了,小栓才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煞白。
阿炳一把扶住他,眼神严厉地低喝:“稳住!这才第一关!后面路还长,狗更多!记住,你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后生,怕官怕兵是天经地义!但怕归怕,手脚不能乱,眼神不能慌!越慌,越招狗咬!”
小栓用力点头,嘴唇还在哆嗦,眼神却努力学着阿炳那份山石般的沉稳。
越往西走,山势越发险峻,关卡盘查也越发严酷。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挑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樵夫猎户踩出的野径。跋涉于莽莽苍苍的浙西丘陵,翻越一座座云雾缭绕的山峰,涉过一条条冰冷刺骨的溪涧。白天,躲在山洞、密林或可靠的农家(往往是地下组织发展的“堡垒户”)里休息;夜晚,则借着星月微光,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饿了啃几口硬邦邦的杂粮饼,渴了喝几口山泉水。蚊虫叮咬,荆棘划破皮肉,都是家常便饭。
阿炳如同最老练的向导,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径,避开巡逻队和主要哨卡。他熟知哪片林子有瘴气,哪条溪涧雨季会暴涨,哪个山口有民团的瞭望哨。他更像一个真正的山货商人,偶尔遇到山里的樵夫或采药人,还能用当地土话攀谈几句,打听些“哪条路好走”、“哪里查得严”的闲话,不动声色地获取信息。
小栓则像一块干渴的海绵,拼命学习着。他学着辨认阿炳留下的特殊路标——几块石头的特殊堆叠,折断树枝的特定方向。学着如何在密林中无声潜行,如何利用地形瞬间隐蔽。更重要的,是学着阿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