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他亲眼目睹阿炳如何在一个突然出现的民团巡逻队前,瞬间拉着自己滚进路旁的深沟,用腐烂的落叶盖住身体,屏住呼吸,听着皮靴踏着落叶从头顶几寸远的地方走过,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然而,真正的考验,在接近苏区边界时,降临了。
这一日,两人宿在一个深山里极其可靠的“堡垒户”——一位姓蓝的采药老汉家中。蓝老汉家独居半山腰,背靠悬崖,只有一条陡峭的小路通上来,易守难攻。老人话不多,眼神却像山鹰般锐利,默默为两人准备了热饭和干净的铺盖。
半夜,急促而轻微的敲门声将阿炳惊醒。门外是蓝老汉压得极低、带着焦急的声音:“阿炳兄弟!快!收拾东西!山下狗叫得邪乎!怕是冲着这边来的!”
阿炳瞬间清醒,眼中睡意全无,如同被冰水浇头!他一把推醒旁边的小栓,两人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收拾好背篓。蓝老汉己经闪身进来,手里拿着两个油纸包着的杂粮饼和一小竹筒水。
“后山,鹰愁涧!” 蓝老汉语速极快,不容置疑,“从屋后小洞钻出去,贴着崖壁走!下面有条藤道,首通涧底!过了涧,翻过对面野猪岭,就是‘那边’的地界了!快!我拖住他们!”
话音刚落,山下己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狗吠!听动静,人数不少,正快速向山上包抄!
“蓝伯!一起走!” 小栓急道。
“别废话!快走!我这把老骨头,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记住路线!” 蓝老汉猛地将两人推向屋后那个极其隐蔽、被柴草掩盖的小洞口,眼神决绝,“东西送过去!别回头!”
阿炳深深看了蓝老汉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感激和沉重。他不再犹豫,一把将小栓推进洞口,自己紧随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洞穴中。
几乎在他们钻进洞口的瞬间,前门就被“砰”地一声粗暴踹开!手电筒刺眼的光柱乱晃,伴随着粗暴的喝骂:“老东西!人呢?!”
“长官……什么人啊?就老汉一个……”
“搜!仔细搜!肯定藏在这附近!”
阿炳和小栓在仅容一人爬行的狭窄山洞里艰难前行,身后传来隐约的喝骂声、打砸声,还有蓝老汉压抑的闷哼。小栓的眼睛瞬间红了,牙齿咬得咯咯响。阿炳在他身后低吼:“快走!别辜负蓝伯!”
两人手脚并用,在黑暗中摸索着爬出山洞。洞口开在陡峭的悬崖半腰,下方是深不见底、水声轰鸣的鹰愁涧!冰冷的山风呼啸着,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看到一条由粗大古藤和朽木搭成的、摇摇欲坠的“天梯”,紧贴着湿滑的崖壁,蜿蜒通向黑黢黢的涧底。
追兵的声音和狗吠越来越近,手电光甚至开始扫射悬崖这边!
“下!” 阿炳当机立断,率先抓住一根粗藤,敏捷地向下滑去。小栓紧随其后,两人如同壁虎,紧贴着冰冷的崖壁,在呼啸的山风中,沿着那条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天梯”,跌跌撞撞地向深涧滑降。
头顶,传来追兵的叫嚷和几声零星的枪响!子弹打在崖壁上,溅起碎石,簌簌落下!
鹰愁涧底,水声如雷,寒气刺骨。¢求.书\帮′ \最′鑫*章·劫¢埂/辛_筷\
两人浑身湿透,沾满泥污,狼狈不堪地爬上岸。阿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顾不得喘息,抬头望向对面。那是一座更加陡峭、林木更加茂密的山岭——野猪岭。翻过它,就是曙光!
然而,就在他们刚找到一条隐蔽小径准备攀爬时,身后涧水上游方向,突然亮起了几道刺眼的手电光柱!同时响起了兴奋的吆喝和凶狠的犬吠!
“在下面!”
“快!别让他们跑了!”
“放狗!咬死他们!”
追兵竟然分兵,从上游绕道堵住了涧口!而且,带来了嗅觉灵敏的猎犬!几条黑影如同鬼魅,顺着涧边乱石滩,狂吠着扑了过来!速度极快!
绝境!
前有陡峭高山挡路,后有恶犬追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阿炳的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将小栓往旁边一块巨石后面狠狠一推,力道之大,让小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栓!听着!” 阿炳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语速快如爆豆,“你年轻!脚程快!带着东西,从左边那条石缝钻进去!贴着山根往上爬!别管我!翻过岭就是!记住路线!把东西送到!送到!”
“表舅!那你……” 小栓惊恐地看着阿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