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好。他恨恨地瞪了小栓一眼(虽然根本看不清脸),又望了望溪水,只得悻悻地一挥手:“走!去涧底!找那个老东西的尸体!” 带着手下和猎犬,骂骂咧咧地向上游涧口方向去了。
保安团班长也懒得再理会溪边这个“烂泥”,挥挥手:“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带着手下,回到了哨卡工事后面。
危机,竟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暂时解除了!
小栓依旧蜷缩在冰冷的溪水和淤泥里,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后怕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听着特务们远去的脚步声和保安团丁的呵斥声,感受着刺刀离开的冰冷威胁,巨大的庆幸和更巨大的悲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虚脱。表舅……蓝伯……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等到哨卡那边彻底安静下来,才如同真正的泥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溪水中。他屏住呼吸,潜入刚才抛下背篓的那个回水湾,摸索着。很快,他触到了那个沉在溪底、被水草缠绕的背篓!他用力将其拖出水面,紧紧抱在怀里!
顾不上寒冷和疲惫,他抱着背篓,顺着溪流,借着岸边芦苇和乱石的掩护,如同一个真正的落水者,连滚爬爬地向下游漂去。他知道,只要顺着这条溪流一首往下,穿过前面那片开阔的河滩,就能看到……
终于,当熹微的晨光彻底驱散黑暗,照亮了溪谷出口外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时,小栓看到了!
河滩对面,一座不算高却林木葱郁的山岭脚下,赫然矗立着一座用粗大原木搭建的瞭望哨塔!哨塔顶端,一面鲜艳的红旗,正迎着凛冽的晨风,猎猎招展!旗帜上,金色的镰刀锤子图案,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散发出令人心潮澎湃的光芒!哨塔下,隐约可见几个头戴八角帽、身穿灰色军装、背着步枪的身影在警戒!
是苏区!是红军的哨卡!
到了!终于到了!
小栓浑身一震,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贯穿全身,冲垮了所有的疲惫、伤痛和恐惧!他抱着湿漉漉、沉甸甸的背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踉跄跄地冲出溪流,踏上河滩松软的沙地,向着那面迎风招展的红旗,向着那些八角帽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奔去!他张开嘴,想要呼喊,却只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呜咽,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污泥,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河滩对面哨卡的红军战士早己发现了这个从溪流里爬出来、抱着东西、形迹可疑的“泥人”。几支步枪瞬间抬起,黑洞洞的枪口警惕地指向他。
“站住!什么人?” 一声带着浓重江西口音的厉喝传来。
小栓扑倒在河滩上,距离哨卡还有十几步远。他用尽全身力气,高高举起怀中那个湿透的背篓,声音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冲破云霄的激动和悲怆,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喊道:
“同……同志!上海……上海来的!药……情报……送到了……送到了!阿炳叔……蓝伯……他们……他们把路……铺通了!”
喊声在空旷的河滩上回荡,带着血泪,带着牺牲,也带着穿透重重封锁、终于抵达彼岸的、沉甸甸的希望。
西山道上血犹热!这条用忠诚与生命重新铺就的通衢之路,第一滴滚烫的鲜血,己然渗入这关山的泥土之中。而它,才刚刚开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