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感和毫不掩饰的怀疑。他强迫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大脑在电光火石间飞速运转。否认?说没人碰过?太假!承认有人碰过?说谁?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电力公司检修工”?赵介人肯定查过!这是一个死局!
千钧一发之际,陈默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困惑、努力回忆和一丝后怕的表情,他微微皱眉,迟疑地说:“科长……那天……那天文件弄脏后,卑职真是慌了神……只想着赶紧处理掉污渍……好像……好像就在我拿湿布擦拭污迹的时候,档案股的张副股长……张德贵?他好像进来送过一次……一次上个月的经费报销汇总表?当时他好像还问了我一句‘小陈忙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然后我就赶紧把文件盖上了……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当时太乱,卑职……卑职真的记不清了……”
他把“嫌疑人”巧妙地引向了档案股那个以爱打听、手脚不太干净闻名的张德贵!张德贵确实经常出入各办公室送文件,而且此人风评不佳,赵介人也知道。这招“祸水东引”,既给了赵介人一个看似合理的“调查方向”,又将自己摘了出来,还表现出一种努力回忆但记忆模糊的“真实感”。
赵介人盯着陈默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刺穿。陈默手心全是汗,脸上却维持着那种困惑和努力回忆的表情,眼神坦然地迎接着审视。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闪躲,都可能万劫不复。
终于,赵介人身体向后靠回椅背,脸上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收敛了一些,但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张德贵?嗯……我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淡,“好了,没事了。最近外面不太平,做事更要小心谨慎。特别是机要文件,务必做到万无一失!去吧。”
“是!卑职谨记科长教诲!”陈默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然后步伐稳定地退出了办公室。关上门的瞬间,他才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衣衫早己湿透,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回到自己那狭小、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前,陈默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无异于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走了一遭!赵介人的疑心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而屠百川在外疯狂的扫荡,更是让他心急如焚!李岸他们是否安全?新的联络点是否暴露?他必须想办法将最新的危险信号传递出去!
他强打起精神,目光扫过桌上堆积的文件。忽然,一份关于“近期沪郊治安巡查情况汇总”的普通报告引起了他的注意。报告里提到,在青浦朱家角镇附近,发现不明无线电信号,强度微弱,时断时续,怀疑是走私电台或共党残余分子活动……陈默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这报告还没送到赵介人桌上!显然,屠百川手下那些负责电侦的草包,虽然技术不精,但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摸到了钟怀远“启明二号”的大致方向!
冷汗瞬间浸透了陈默的鬓角!他必须立刻示警!但如何传递?赵介人刚刚敲打过他,任何异常举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他的目光焦急地扫过办公室,最终,落在了墙角那个专收废纸、等待清理的藤条篓子里。里面堆满了过期的报纸、废弃的草稿纸……
一个极度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他拿起那份治安巡查报告,装作随意浏览,然后拿起一支红蓝铅笔,在报告上青浦朱家角镇的位置,画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蓝色圆圈(代表有可疑电波信号),又在报告末尾签批意见的地方,用红笔写下了常规的“阅,转行动科酌情处理”。接着,他像处理其他废纸一样,将这份报告揉成一团,看似随意地丢进了那个藤条废纸篓里!
做完这一切,陈默的心跳如擂鼓。他知道,这个废纸篓,每天下午三点,会由一个固定的、聋哑的清洁工老吴来收走,送到楼下锅炉房焚毁。而老吴,正是李岸小组多年前费尽心思安插进来的一个“钉子”!一个看似无用、却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的“盲棋”!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传递方式。信号能否被“老吴”发现并准确传递?传递过程中会不会被其他人无意中看到废纸篓里的内容?任何环节出错,都将是灭顶之灾!但陈默别无选择!他只能赌!赌组织的周密,赌同志的心有灵犀!
他将自己深深埋进椅子里,闭上眼睛,手指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他苍白脸上那混杂着恐惧、决绝和一丝渺茫希望的复杂表情。困兽的疯狂撕咬与内部的暗流汹涌,如同巨大的磨盘,而他,只是这磨盘下的一粒微尘,随时可能被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