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向冷汗涔涔的总管太监。
“霉毁之物,既然已经焚化,想必灰烬还在。不知,可否让本夫人看看那灰烬的样本?”
“轰”的一声。
魏德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灰烬?
他哪里去寻什么灰烬?那批缎子,根本就没进过焚化场!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象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冷汗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夫人夫人说笑了”他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象是砂纸在摩擦,“这这不合规矩啊。宫里的秽物,尤其是这种报损的废品,焚化之后,其灰烬其灰烬都是要立刻处置的。”
“哦?”慕卿浔挑了挑眉,“如何处置?”
“是是深埋!”魏德象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当天就派人运出宫,在城外乱葬岗的净土坑里深埋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说是怕秽气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奴才们,不敢不遵啊!”
他说得又快又急,生怕慕卿浔不信。
慕卿浔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被她这个动作抽空了。
“很好。”她说,“既然是按规矩办事,那这运送出宫、择地深埋的记录,也该有吧?”
魏德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记录?
哪有什么记录!
“何时运出?何人押送?经了几道宫门?守门的禁卫是谁?埋在了乱葬岗的哪个方位?从东数第几棵歪脖子树下?魏公公,”慕卿浔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象一把重锤,砸在魏德的心上,“贡品丝绸,即便是成了灰,那也是御赐之物的灰。它的去向,总不能是一笔糊涂帐吧?”
“我奴才”
魏德的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
他想不通。
护国夫人怎么会知道这些?织造暗纹,印泥批号,火硝石粉这些都是织造局和内务府最高等级的机密,除了寥寥数人,外人绝不可能知晓!
她不是在诈他。
她是真的懂。
慕卿浔站起身,不再看他。
“看来,魏公公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她理了理衣袖,“没关系,你慢慢想。”
她向门口走去。
“明日此时,本夫人会再来。”
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清淅而冰冷。
“希望到那时,魏总管能将两本记录,都找齐了给本夫人看。一本,是焚化的记录。另一本,是掩埋的记录。”
魏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慕卿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扑通”一声,瘫软在地。
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