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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低矮的瓦房,门板是原木色。
早已被风雨侵蚀得发黑,门楣低矮,进出需微微低头。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只有一明一暗两间屋。
明间算是堂屋兼营生之所。
靠墙放着一张旧方桌,桌上石砚、松烟墨和两支湖笔。
还有一沓粗糙发黄的毛边纸。
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这便是他糊口的营生:代写书信。
今日也没有什么生意。
柳如是坐在靠墙的一张矮凳上。
她手里拿着一件陆沉舟的粗布直裰,正低着头,缝补着袖口处裂开的口子。
昏黄的光线从狭小的窗棂挤进来。
勾勒出她低垂的眉眼和紧抿的唇线。
身影在墙壁上投下一道沉默的轮廓。
屋子里很静。
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零¢点`看_书¢ *免`费^阅′读¨
“咳”
陆沉舟忽然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淅。
柳如是缝补的动作瞬间停住。
针尖悬在半空,她猛地抬起头。
目光急切地投向陆沉舟,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怎么了?可是着了风寒?”
“我去灶上热点姜汤”她说着就要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
“不必。”
陆沉舟的声音响起,异常平静。
柳如是僵在原地,看着他的脸庞。
这段时间他的言谈举止,总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心头莫名地一紧,那紧握针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针尖刺破了指腹,殷红的血珠瞬间沁了出来。
细微的刺痛传来,她却浑然未觉,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
望着她,似乎又不是在看她。
终于,他开口了。
“柳姑娘。”
“我此生”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准确的表达。
“不会再娶妻了。”
这六个字。
平平淡淡,甚至没有起伏的声调。
却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裹挟着万钧之势。
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柳如是的天灵盖上。
柳如是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仿佛整个世界的声响都在瞬间被抽离。
只剩下那六个字,在她空茫的识海里反复撞击。
针线从她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
掉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轻响。
指腹上那点被针尖刺破的伤口。
此刻才后知后觉地传来尖锐的刺痛。
不会再娶妻了?
什么意思?
是拒绝?
还是彻底地划清界限?
“柳姑娘,如今你已脱离贱籍。”
陆沉舟决定把事情说清楚,而不是让她还心存希望。
“以后在这镇上也有个谋生的活计。”
“说不上大富大贵,也能平安渡过一生”
他后面说了什么,柳如是一句都没听清。
她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追随。
这清贫陋室里笨拙的努力。
搓洗衣裳冻红的手指,学着生火被烟呛出的眼泪
还有内心深处,那一点点卑微,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
都在这一刻,彻底碾成了齑粉。
一股灭顶的绝望和巨大的屈辱感。
她想质问,想嘶喊。
喉咙却象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