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东南深秋的天空,像一块被反复漂洗、褪尽了颜色的灰布,低低压在起伏的黄土塬上。\秒/璋?結¨晓?说¢网? ·吾_错?内+容¨风卷过收割后空旷的原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远处尚未散尽的硝烟气息。然而,在榆社县城东北方十几里外,一处隐蔽的山谷凹地中,气氛却迥异于这萧瑟的秋意。
山谷深处,临时平整出的一片空地上,人声鼎沸。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灰色军装的战士们,围成了数层厚厚的人墙,踮着脚,伸长脖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牢牢吸住一般,聚焦在场地中央那几个披红挂彩、沉默蹲踞着的庞然大物身上。
那正是榆社攻坚战最辉煌的战利品——一辆缴获的日军94式超轻型坦克,以及两辆同样来自日军的92式重装甲车。它们身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装甲板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弹痕,有的地方油漆剥落,露出下面冰冷的钢铁底色。履带上沾满了干涸的泥块,甚至还能看到几处崩断的履带销。但此刻,它们被打理得焕然一新,粗糙的装甲板被仔细擦拭过,泛着一种沉甸甸的冷硬光泽。炮塔和车体上,醒目地绑扎着大红的绸布,像新娘子一样,透着一种笨拙又喜庆的庄重感。那门原本象征着死亡的小口径战车炮,炮口也被象征性地插上了一小束干枯但依旧挺立的野菊花。
阳光吝啬地从厚重的云层缝隙中漏下几缕,恰好照亮了坦克炮塔上那面簇新的红旗。红布在寒风中猎猎抖动,上面用遒劲有力的毛笔写着三个大字:“先锋连”。这三个字,如同滚烫的烙印,刻在每一个围观战士的心头。
“我的老天爷……这就是咱自己的铁王八了?”一个满脸稚气的小战士张大了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辆94式坦克炮塔上黑洞洞的射击孔。
“啥铁王八!旅长说了,这叫‘铁甲洪流’!”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用力拍了一下小战士的后脑勺,脸上却同样洋溢着激动和自豪的红光,“看见没?那炮管子!以前鬼子就靠着这玩意儿,撵得咱们一个排跑!现在,轮到咱们坐进去,撵着他们跑了!”
“那铁疙瘩……得多沉啊?这铁轱辘(指履带)能跑得动?”另一个战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碰碰那冰冷的履带板,又有些敬畏地缩了回来,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的巨兽。
“沉?沉才够劲!撞过去,小鬼子的沙包工事就跟纸糊的一样!”赵大虎拄着拐杖,挤在人群最前面。他的断腿伤势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死死盯着坦克前方那粗壮的牵引钩,仿佛己经看到它撞开敌人阵地的景象。?五-4¨看_书\ ^已.发′布\罪¢辛?蟑?节^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那条空荡荡的裤管,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老子这条腿,迟早让这帮铁家伙给讨回来!”
议论声、惊叹声、带着浓浓乡音的粗话交织在一起,嗡嗡地回荡在山谷里。每一个战士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激动和一种隐约的、即将掌握强大力量的亢奋。这些曾经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的钢铁怪兽,如今成了他们手中的利剑。
林峰穿着一身相对干净些的灰布军装,站在那辆94式坦克敞开的驾驶舱门旁。他手里拿着一根临时找来的细长木棍,轻轻敲了敲坦克那倾斜的前装甲板,发出沉闷的“铛铛”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嘈杂的议论声迅速平息下去。
“同志们!”林峰的声音并不算特别洪亮,却清晰地穿透了寒冷的空气,“眼前这三个大家伙,就是咱们新成立的‘装甲先锋连’的第一批家底!是咱们用命从榆社城里抠出来的宝贝疙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热切的面孔:“我知道,很多人看着这铁疙瘩心里犯嘀咕,怕它娇贵,怕它趴窝,怕咱们这些土包子玩不转这洋玩意儿!今天,我就给大家伙儿掰开了揉碎了,讲讲这铁家伙的心肝脾肺肾是咋回事!”
他用木棍指向坦克尾部那个方方正正的舱盖:“先看这儿!这是它的‘肚子’——发动机舱!里头装的不是咱烧火做饭的柴火,也不是烧汽车的那种‘洋油’(汽油),而是柴油!”
“柴油?”下面有人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对,柴油!”林峰用力点头,“这玩意儿比汽油劲儿大,还扛造!打个比方,汽油机像匹性子烈的快马,跑得快,可喂不好、伺候不好就容易尥蹶子。柴油机呢,就是头拉犁的老黄牛,劲儿足,有长劲,吃得糙(对油品要求相对低),皮实耐操!咱们缴获的这些铁家伙,用的都是柴油机,这对咱们是好事,以后找油、用油都方便些!” 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