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标着“绝密”的情报正通过电台,顺着电波飞向窑洞,飞向各友军指挥部。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他裹紧了破军装,想起白天通信员说的话——情报人员在送情报的路上,为了躲日军巡逻队,硬是在冰河里泡了半个时辰。
远处山梁上,哨兵的步枪在雪光里闪了一下。宋之仁摸了摸胸口的委任状,那纸薄薄的一张纸此刻重如千钧。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光是要教战士们怎么打三三制,更是要拿这血肉之躯,在山西的山坳里筑起一道墙,挡住那十八万扑来的豺狼。
窑洞外的积雪还没化尽,宋之仁捏着赵二宝送来的信笺,指腹蹭过毛边纸上的炭笔字。
信是赵老太太托人捎的,说赵家班在大别山扯起了游击队的旗子,一千二百号人守着山洞屯粮,就等他去“掌盘子”。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附在信里的小纸条——那三万听他调遣的旧部,己按先前密令,分三路潜进大别山周边,只等他露面整编。
“副总指挥,我得走了。”宋之仁把搪瓷缸子往炕沿一搁,水汽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编的理由在肚里滚了好几遍:“咱们在上海地下组织的运输线叫鬼子盯上了,此外,有伙民间武装想入编,领头的非要见我一面才肯交底。”这话半真半假,当年他用同盟会元老的牌子攒下的人脉,确实能扯上上海的关系,但那三万兵才是实打实的急茬。
副总指挥正在看地图的手顿了顿,老花镜滑到鼻尖:“去上海得绕半个中国,你这路子险。”窑洞里静得能听见柴火噼啪响,宋之仁知道老人在琢磨——山西到河南是日军眼皮子底下的封锁线,别说大部队,单枪匹马闯过去都得脱层皮。
“我从山东根据地调集来了200运输队的人,充当护卫工作。”宋之仁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赵二宝的腰牌,“运输队有两百号老兄弟,都是打鬼子的好手,熟门熟路。”他没说那两百人个个背着花机关,马鞍子下还藏着德式手榴弹和快慢机——这要是实话实说,副总指挥怕是要扣人。
老人沉默了半晌,突然把桌上的搪瓷缸推过来:“喝了这杯姜汤再走。”姜汤辣得宋之仁眼眶发热,就听副总指挥接着说:“路上遇着咱的人,报‘汾河’的暗号。大别山那边杂,晋绥军、中央军都有,你那民间武装的幌子,得扎牢了。”
辞行时天刚蒙蒙亮,雪粒子打在脸上像撒盐。宋之仁跨上枣红马,身后跟着赵二宝和二十个先头兵。队伍拉出去二里地,才见山东来的运输队背着粮袋摸过来——说是运输队,骡马背上捆的全是拆了零件的枪,帆布下鼓鼓囊囊的全是弹药。
这一路走得比预想的还险。过汾河时冰面开裂,骡马差点掉进去,战士们趴在冰上用绑腿拉缰绳;进河南地界遇上日军巡逻队,两百人分成五个战斗小组,用三三制战术在高粱地里兜圈子,硬是把鬼子引到地雷阵才脱身。
最险的是过陇海铁路那晚,探照灯扫过来时,宋之仁带着人趴在排水沟里,听着日军皮靴从头顶踩过,靴钉刮得铁轨首冒火星。
半个月后的傍晚,队伍终于摸到大别山北麓。
远远望见山坳里升起的炊烟,赵二宝突然勒住马喊:“当家的!是咱赵家班的信号!”只见对面山梁上晃了三下火把,接着传来梆子声——那是当年走江湖时的暗语。
游击队的营地扎在半山坡的窑洞里,宋之仁刚翻身下马,就被一群扛着红缨枪的汉子围住。为首的赵铁山扯着嗓子喊:“可把您给盼来了!老太太昨儿还念叨,说您要是再不来,粮食都得让野猪拱了!”
人群里挤出个扎绑腿的姑娘,怀里抱着个竹筐,里面是烤得焦香的红薯:“宋大哥,快暖暖手,咱这儿的蜜薯甜着呢!”
如今的赵家班早不是当年的游击队。一千五百多号人里,除了河北带出来的人,还有逃荒的庄稼汉,有被日军打散的散兵,手里的家伙如今清一色的花机关,以及快慢机。
宋之仁跟着众人走进最大的院子,见墙上挂着手绘的地图,红圈圈着日军据点,蓝线标着粮道——赵老太太拄着拐杖从里间出来,眼窝深陷却亮得吓人:“你可算来了,一千多人的粮草,就等你这一百吨杂粮下锅呢。”
转天拂晓,宋之仁带着人进了后山洞。那是个能囤千担粮的天然岩洞,此前他偷偷把带来的杂粮一包包码好,白花花的玉米面和黄澄澄的小米堆成了山。
赵老太太摸着粮袋首抹泪,旁边的游击队员们交头接耳:“都说宋当家的仗义,这下信了!”“可不是嘛,这年头能拿出百吨粮的,哪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