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格物院里却无半点生火的迹象。¨b/x/k\a~n.s`h*u_.¨c.o\www.
那座被寄予厚望的熔炉,冰冷如铁。
陈方带着几个匠人头领,堵在了张奇的门前。老匠人一夜未眠,眼眶深陷。“张院长,你答应的工具和材料呢?”
他的质问,代表了院里几十双眼睛。
“将作监的人,没来?”张奇问。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断了根手指的锻工瓮声瓮气地补充。
刚刚被点燃的一点火苗,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人心,比冬日的铁更冷,也更脆。
张奇没有多做解释。“我去要。”
他丢下三个字,径直穿过院子。
户部衙门,算盘声噼啪作响,像一群永远不知疲倦的夏蝉。
张奇被一名小吏引着,在廊下等了半个时辰。茶水续了三遍,已经淡得像水。
户部右侍郎钱林,终于在一堆卷宗后抬起了头。他生得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两撇八字胡修剪得整整齐齐。
“张院长,久等了。”他客气地拱了拱手,“格物院要采购新式炼钢炉,这事,我知道。”
“款子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张奇开门见山。
钱林慢条斯理地从一摞文书中抽出一本。“张院长,你这事,急了点。格物院是新设的衙门,没有旧例可循。这笔开支,该从哪一项里出,要走什么流程,都得仔细商榷。”
“陛下有旨,格物院一应所需,各部司衙门,全力配合。”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w-e.n·x~u\e!t¨x?t-.*c`o\www. ”钱林脸上堆着笑,“圣意我等岂敢违逆?只是这规矩,也是太祖爷定下的。你看,这笔款子,数目不小。要采买的又是新式熔炉,工部那边得先派人勘验,核定功用,再出具公文。然后我们户部才能依据公文,审核造价,最后才能拨付银两。一步都不能错。”
张奇看着他。“工部的公文,三天前就该到了。”
“哎呀,”钱林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工部那边,确实送了份文书来。不过……有些语焉不详啊。”
他将那份公文推到张奇面前。“这上面只说,此炉‘耗费甚巨,功用未明’。张院长,八个字,就是八座山啊。你让我户部怎么批?这要是批了,将来御史台追查下来,我这顶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张奇没有碰那份公文。
“钱侍郎,”他换了个问题,“将作监的刘监丞,是你内弟吧?”
钱林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是。怎么,张院长认识他?”
“不认识。”张奇说,“我只知道,昨日说好送往格物院的工具材料,今天,还在将作监的库房里。”
“这……”钱林打了个哈哈,“想必是下面的人疏忽了。刘监丞做事,一向是稳妥的。许是库房盘点,耽搁了。”
“户部管钱,工部管物。现在,钱拨不下来,物也送不到。看来,不是下面的人疏忽,是我张奇,不该查一些旧案。”
钱林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收起笑容,将那份公文重新压回卷宗底下。
“张院长,话,不能乱说。”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户部按规矩办事。?l^u\o¨l.a\b+o*o+k′.¨c!o^m?至于查案,那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事。你一个格物院的院长,手伸得太长,当心,会折断。”
“我查的,是当年军械库的案子。从几个流放的匠人入手。”张奇缓缓道出,“他们告诉我,当年有一批劣质镔铁,不知所踪。而负责那一批军械入库的,是工部虞衡司主事,魏松。”
“魏松……”钱林重复着这个名字,喉结动了一下,“他……他早就病故了。”
“他病故了,可他当年提拔的人,还在工部。如今,身居高位。”
张奇站起身。
“钱侍郎,烦请你给工部那位带句话。”
“就说我张奇,不仅要造出图纸上的东西,还要把当年军械库里的每一颗铆钉,都查得清清楚楚。”
“告诉他,格物院的熔炉,点的第一把火,就是用来炼他这种人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留下钱林一个人,愣在堆积如山的卷宗后面。
走出户部衙门,天光刺眼。
张奇的脑中,一张无形的网正在铺开。户部的刁难,工部的掣肘,将作监的阳奉阴违。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杨国公案。
他们不是要扼杀格物院。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