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 阿炳厉声打断他,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走!这是命令!快走!” 他猛地摘下自己的背篓,看也不看里面珍贵的药品,像丢垃圾一样扔在显眼的乱石滩上!同时,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防身的、磨得锃亮的柴刀,反手紧紧握住!
“汪汪汪!” 恶犬的狂吠声和追兵的脚步声己近在咫尺!手电光柱己经扫到了他们藏身的巨石!
“走啊!” 阿炳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猛地从巨石后闪身而出!他不再掩饰行踪,反而挥舞着柴刀,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向着与那条隐蔽石缝相反的方向——涧水下游开阔的乱石滩——发足狂奔!一边跑,一边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在幽深的涧谷中回荡:
“狗日的!来抓老子啊!东西在老子这儿!有种来拿!”
他要用自己,用这条老命,引开追兵和恶犬!为小栓,为背篓里那份密写情报,为苏区急需的药品,撕开一条生路!
“表舅——!” 小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混合着涧水和泥污,模糊了视线。他看到阿炳那矮小却异常矫健的身影,在乱石间跳跃奔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却决意赴死的孤狼!他看到数道手电光柱瞬间锁定了他,几条凶猛的猎犬狂吠着,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阿炳的背影!他看到追兵兴奋的嚎叫和拉动枪栓的“咔嚓”声!
巨大的悲痛和更巨大的责任,如同两股洪流,瞬间冲垮了小栓年轻的心防!他死死咬住嘴唇,首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将一声悲鸣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最后看了一眼阿炳那决绝冲向黑暗的身影,猛地转身,像一头受伤却爆发了全部潜能的豹子,一头扎进阿炳所指的那条狭窄、黑暗、布满荆棘的石缝!他紧紧护住胸前——那里缝着比生命更重要的密写情报,背篓里是沉甸甸的救命药品!他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身后,涧底方向,骤然响起几声清脆而刺耳的枪响!
“砰!砰!砰!”
那几声清脆刺耳的枪响,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扎进小栓的耳膜,也瞬间灼穿了他年轻的心脏!他攀爬在冰冷湿滑的陡峭石缝中,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不敢回头,不能回头!泪水混合着汗水、血水(脸颊被锋利的岩石棱角划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身下嶙峋的石头上,碎裂成冰冷的水花。
表舅!阿炳叔!
那矮小却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那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神,那最后决绝的嘶吼——“把东西送到!送到!”——如同滚雷般在他脑海中反复炸响,压过了身后涧底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恶犬的狂吠和追兵兴奋的嚎叫!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几乎要吞噬掉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志。攀爬的手指因极度的悲愤而痉挛,几乎要松开岩石。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沉沦的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更强大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力量,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那是表舅用命换来的生路!那是缝在胸前、紧贴着心脏、比命还重要的密写情报!那是背篓里沉甸甸的、能救活无数红军战士的盘尼西林和奎宁!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低吼从小栓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甩头,将模糊视线的泪水狠狠甩掉!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带来一种近乎自残的清醒!不能倒下!不能停下!表舅的血不能白流!东西,必须送到!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悲痛、愤怒与决绝的蛮力灌注全身!他不再去想身后的枪声,不再去想表舅的生死,所有的意念都凝聚成一个字:爬!向上!翻过这座山!把东西送到!
狭窄的石缝陡峭得近乎垂首,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尖锐的凸起。小栓手脚并用,指甲在岩石上抠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壁虎,爆发出惊人的潜能,在黑暗中疯狂地向上蠕动、攀爬!背篓沉重地拉扯着他,每一次移动都异常艰难,但他死死咬着牙,用肩膀、用腰腹、用膝盖,甚至用额头抵住冰冷的岩壁,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动!
身后涧底的喧嚣渐渐被厚重的山体和呼啸的山风阻隔,变得模糊不清。但小栓知道,危险并未远离。追兵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很快会意识到上当,会像疯狗一样重新嗅着踪迹追上来!他必须快!更快!
不知攀爬了多久,当小栓感觉肺部像要炸开,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时,头顶终于透进一丝微弱的、带着草木清冷气息的星光!出口到了!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翻上崖顶!身体重重砸在冰冷潮湿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