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灌入灼痛的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挣扎着坐起，警惕地环顾西周。

这里己是野猪岭的峰脊附近。脚下是深不见底、水声轰鸣的鹰愁涧，对面是来时那座被追兵围困的山崖，此刻只看到几点微弱的手电光在涧底晃动，如同鬼火。头顶，是铅灰色、压抑得令人窒息的黎明前天空，不见星月。寒风如同刀子，刮过汗湿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冰冷。

没有时间喘息！小栓猛地站起，顾不上浑身的剧痛和虚脱感，迅速辨认方向。阿炳最后指点的路线清晰地印在脑海：沿着山脊向东，穿过一片冷杉林，再下一个陡坡，就能看到一条隐秘的溪谷，顺着溪谷往下游走，就是苏区边界了！

他重新勒紧背篓的肩带，那被桐油膏掩盖的淡淡药味此刻却像催命的符咒，提醒着他肩负的重任。他最后望了一眼涧底那几点微弱的、仍在徒劳搜寻的光点，眼中燃烧起冰冷的火焰，转身，一头扎进了前方更加浓密、如同墨汁般化不开的冷杉林！

林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腐烂的落叶堆积深厚，踩上去悄无声息，却也容易陷脚。盘根错节的树根如同潜伏的蟒蛇，稍不留神就会被绊倒。小栓凭借着山里孩子对黑暗的本能适应和对方向的模糊记忆，在密林中跌跌撞撞地穿行。他不敢点火，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只能依靠触觉和听觉，像幽灵一样潜行。每一次枝叶的刮擦，每一次脚下枯枝的轻微断裂，都让他心惊肉跳，仿佛追兵就在身后。

下陡坡时更是凶险万分。坡度极陡，泥土湿滑。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半滑半滚地往下冲。尖锐的灌木枝条抽打在脸上、手上，划开一道道血口子。背篓几次重重磕在突出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他心胆俱裂，生怕里面的玻璃药瓶碎裂。他只能死死护住胸前，用身体减缓背篓的撞击。

天边终于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给浓墨般的山林镶上一条模糊的轮廓线。小栓也终于冲出了冷杉林，连滚带爬地跌进了一条狭窄、幽深、水汽弥漫的溪谷。冰冷的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裤腿和草鞋，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却也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清醒。

到了！就是这条溪！顺着水流往下走！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小栓精神一振，顾不得溪水冰冷刺骨，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溪边乱石滩，向下游疾行。溪水哗哗流淌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是如此悦耳，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

然而，命运似乎总在曙光乍现时投下最深的阴影。就在溪谷前方一个拐弯处，当熹微的晨光勉强能照亮周围景物时，小栓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溪谷出口！就在前方不足百步的地方！

一道由粗大原木和沙袋垒成的简易工事，赫然堵住了去路！工事后面，影影绰绰晃动着几个穿着灰布军装、头戴青天白日帽徽的身影！是国民党地方保安团的哨卡！两挺闪着幽冷寒光的轻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狭窄的溪谷入口！

这最后一道关卡！竟然设在了这里！堵死了通往苏区的咽喉要道！

小栓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绝望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涧底的敌人随时可能绕路追来），他孤身一人，筋疲力尽，如何闯过这枪口林立的鬼门关？

他迅速矮身，藏在一块巨大的溪石后面，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汗水混合着冰冷的溪水，顺着额角不断流下。怎么办？硬闯？无异于自杀！退回去？同样是死路一条！表舅的血……蓝伯的牺牲……难道都要白费了吗？

就在他心念电转、焦灼万分之际，溪谷上游方向，隐隐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犬吠！追兵果然绕路上来了！声音正在迅速逼近！

前后夹击！真正的绝境！

小栓的脸在晨光中惨白如纸，嘴唇因极度的紧张和寒冷而不住颤抖。他的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阿炳留给他的、磨得锋利的柴刀。冰冷的触感传来，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缓缓滑坐在地，冰冷的溪水漫过他的小腿。他下意识地护住胸前缝着情报的位置，又摸了摸背篓里硬邦邦的药盒。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表舅……

就在这万念俱灰、几乎要放弃抵抗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溪流本身！

由于连日阴雨，溪水比平时丰沛了许多，水流湍急，在狭窄的谷底形成一个个不大不小的漩涡和深潭。溪水浑浊，裹挟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枯枝败叶和泥沙。一个极其大胆、近乎